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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总别虐了,夫人跑了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1 冷夜孤灯

伊朵站在欧家顶楼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繁华到近乎冷酷的夜景。璀璨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陈开去,一直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线,像一片坠落的星河。可这光芒,似乎永远照不进这间空旷冰冷的屋子,也暖不了她指尖的寒意。

欧皓辰今天回来得又很晚。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的气息,是他惯用的木质调,沉稳、冷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伊朵身上那件真丝睡袍,是上个月他让助理送来的最新款,标签上的数字足以抵过她过去在伊家一年小心翼翼才能讨到的零花钱。手腕上,一条钻石手链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下兀自闪烁着细碎而冰冷的光,像某种精致的镣铐。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它沉甸甸的,切割完美的棱面反射着窗外城市的流光,刺得眼睛有些发酸。这是欧皓辰亲手给她戴上的,在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和名流们程式化的祝福笑容里。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终于逃离了伊家那个令人窒息的金丝牢笼——继母刻薄的嘴脸,父亲视若无睹的冷漠,还有同父异母的妹妹伊珊珊那被宠坏的、总是带着胜利者姿态的眼神。她以为欧皓辰是她的浮木,是她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可这光,暖不了她。

玄关处传来指纹锁开启的轻响。伊朵像被惊动的雀鸟,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点温顺的笑意。

欧皓辰走了进来。他脱掉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随意。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雪茄和另一个女人残留的、甜腻的香水味,那味道伊朵曾在某个高级商场专柜前闻到过。他径直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喉结滚动着灌下去大半杯,侧脸的线条在昏暗中显得冷硬而疲惫。

“还没睡?”他问,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目光掠过她,却没有真正停留。

“嗯,等你。”伊朵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欧皓辰放下水杯,走过来,带着那股复杂的陌生气息。他伸手,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随意地拂过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这个动作近乎温柔,却让伊朵的心猛地一缩。他的触碰很轻,像对待一件易碎却并不珍视的物品。

“以后不用等。”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忙。”随即,他松开手,转身走向主卧的方向,背影挺拔而疏离,将所有的疲惫和不愿分享的心事都关在了门后。

伊朵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抠住睡袍柔软的衣料,直到指节泛白。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水味,像一根细小的针,无声地扎进心口,缓慢地搅动。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里面一片寂静。这栋奢华的公寓,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坟墓,埋葬着她那点可怜的、以为抓住幸福的妄想。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在她空洞的眼眸里,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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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毒影浮现

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过滤,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投下黯淡的光斑。欧皓辰早已离开,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空旷和寂静。伊朵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站在厨房明亮的烟台前。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塞满了从全球空运来的顶级食材,整齐得如同奢侈品陈列柜。她小心地取出一个素净的白色砂锅,里面是昨夜睡前就开始准备的食材——上好的猪肚,新鲜的莲子,几味温和的中药。欧皓辰的胃不好,应酬又多,她记得他偶尔蹙眉按着上腹的样子。

砂锅被放在炉灶上,幽蓝色的火苗温柔地舔舐着锅底。她往里注入清冽的矿泉水,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安静。水渐渐升温,细小的气泡从锅底悄悄浮起、破裂,发出细微的“咕嘟”声,在过分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伊朵耐心地撇去浮沫,专注得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只有这样,她才能短暂地忽略心口那块沉甸甸的、名为“林筱薇”的巨石。

空气里开始弥漫开猪肚汤特有的、略带药材清苦的醇厚香气。这熟悉的味道,是她在这座冰冷宫殿里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还有存在价值的凭证。

就在她弯腰,准备调整一下火候的时候,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响动。不是欧皓辰,他通常直接去车库。伊朵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直起身望过去。

管家张伯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略显陈旧、明显不属于这个家的女士手包。伊朵认得那个包,是继母某次“淘汰”下来随手扔给她的,款式早已过时。

“太太,”张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恭敬,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您的包落在车里了。司机老陈清理车厢时发现的。”他将包递了过来。

“谢谢张伯。”伊朵有些困惑地接过包。她最近很少用这个旧包,怎么会落在车里?指尖触到包面,一种突兀的、不属于皮革的纸质感让她动作一顿。她下意识地拉开拉链。

里面除了她零散的小物件,赫然多了一张对折的纸。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抽出那张纸,手指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将它展开。

是一份打印清晰的孕检报告单。

姓名:林筱薇。

检查结果:宫内早孕,约6周+。

检查日期:就在三天前。

报告单下方,用刺目的猩红唇膏,潦草地写着一行字:

“他连碰都不愿碰你吧?可怜虫。”

字迹张扬跋扈,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狠狠扎进伊朵的眼底。每一个字都扭曲着,燃烧着,灼烧着她的视网膜,烧穿了所有的自欺欺人。

“嗡”的一声,伊朵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寒。眼前一阵发黑,脚下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岛台边缘,钝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剧痛。

砂锅里,汤水翻滚得越发激烈,“咕嘟咕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响亮、刺耳,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那浓郁的汤香,此刻闻起来,只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纸张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张纸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握不住。林筱薇那张总是带着明媚笑意的脸,此刻在伊朵的脑海里扭曲变形,那笑容,就是报告单上猩红唇膏写下的字,淬满了剧毒。

“太太?”张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试探性地响起。

伊朵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那张孕检报告单胡乱塞回旧手包的夹层里,动作仓促得近乎狼狈。她甚至不敢看张伯的眼睛,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人。

“没…没事,张伯。”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您…您去忙吧。”她紧紧攥着那个旧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张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还是微微躬身,无声地退了出去。厨房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那锅依旧在火上翻滚、发出单调噪音的汤。

空气里弥漫的汤香,此刻闻起来不再是温暖醇厚,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油腻。胃里那股翻腾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涌上喉头。伊朵捂住嘴,踉跄着冲到巨大的双人洗碗槽边,弯下腰,对着光洁冰冷的不锈钢内壁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痉挛,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她扶着冰冷的台面边缘,大口喘息,身体控制不住地发着抖。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金属,试图汲取一丝清明。那个名字,那个日期,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疯狂盘旋。

林筱薇。怀孕。六周。

而欧皓辰……他有多久没有真正碰过她了?一个月?两个月?那些深夜匆匆离去的背影,那些敷衍的、带着陌生气息的触碰……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份孕检报告残忍地拼接起来,形成一幅完整而丑陋的图景。

他不是忙,他只是把时间,把他所有的温存和……可能存在的爱意,都给了另一个女人,给了那个能为他孕育孩子的林筱薇。

“可怜虫。”那三个字,像毒蛇的信子,在她耳边嘶嘶作响。

伊朵缓缓直起身,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双眼红肿、狼狈不堪的女人。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眼中那片长久以来的温顺和茫然,终于被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灰烬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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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街头对峙

几天后,伊朵坐在市中心一家昂贵的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她面前那杯几乎没有动过的焦糖玛奇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穿着一条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薄针织开衫,看起来安静无害,像一幅精心布置的背景画。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

她在这里坐了快一个小时。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投向街对面那家著名的顶级珠宝店。橱窗里陈列的钻石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彩。

终于,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欧皓辰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步履沉稳地走出珠宝店。他身旁,紧贴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子——林筱薇。她穿着一身惹眼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甜蜜和得意。她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的首饰盒,正兴奋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亲昵地挽住了欧皓辰的手臂,几乎将整个身体都依偎上去。

欧皓辰侧头听着,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也没有推开。他甚至微微偏过头,似乎是在迁就林筱薇的身高,让她能更轻松地在他耳边低语。那是一个带着纵容意味的姿态。

阳光下,林筱薇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钻戒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比伊朵手上那枚更大,更耀眼,带着一种赤裸裸的炫耀和挑衅。

伊朵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她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这早已预知的画面。可当亲眼看见欧皓辰的默许,看见林筱薇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看见那枚刺眼的钻戒时,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

痛楚尖锐而具体,几乎让她无法呼吸。胃里又开始翻滚,一股熟悉的酸气涌上喉咙。她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呕吐的欲望。

就在这时,挽着欧皓辰手臂的林筱薇,似乎不经意地抬起了头。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她的视线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坐在咖啡厅里的伊朵。

林筱薇的脚步顿住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街上的喧嚣、咖啡厅里轻柔的背景音乐,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筱薇脸上的甜蜜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她微微歪着头,目光穿过街道,直直地落在伊朵惨白的脸上。

然后,在欧皓辰毫无察觉、正准备为她拉开车门的时候,林筱薇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清晰地向上勾起。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笑容。那是一个胜利者的宣告,一个掠夺者的炫耀,一个淬了剧毒、带着极致恶意的嘲笑。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

伊朵看得清清楚楚。

她说:“可怜虫。”

每一个口型,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伊朵的心上。

欧皓辰似乎察觉到林筱薇的停顿,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望向街对面。伊朵在他视线扫过来的前一秒,猛地低下头,抓起桌上的手机,佯装在看信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不知道欧皓辰是否看到了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在那个女人淬毒的目光和无声的嘲讽下,她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和幻想,被彻底碾成了齑粉。街对面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引擎启动的轻响。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载着她名义上的丈夫和他真正的心上人,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伊朵依旧低着头,死死盯着手机漆黑的屏幕。屏幕映出她模糊扭曲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过了很久,久到侍应生都忍不住过来询问是否还需要点什么时,她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世界喧嚣如常。可伊朵的世界,已经无声地坍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洗手间。关上门,反锁。对着光洁的镜子,她看着里面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终于冲破了所有压制。

“呕……”

她扑到洗手台边,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将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也一并呕出。

***

4 心乱如麻

欧皓辰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脚下铺展,如同一条流淌的星河。他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留下浅浅的痕迹。已经深夜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今天下午在珠宝店门口,林筱薇那突然的停顿和诡异的笑容,还有她无声的口型……欧皓辰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她又在耍小性子。但此刻,那画面却异常清晰地回放,尤其是林筱薇目光投去的方向——街对面那家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当时那里似乎坐着一个穿米白色衣服的女人,低着头……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烦躁地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那股不安。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伊朵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冗长的忙音。

一遍,两遍……无人接听。

欧皓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转而拨通了公寓的座机,是管家张伯接的。

“先生。”

“太太呢?”欧皓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张伯的声音才平稳地响起:“太太下午出门了,说约了朋友喝咖啡。还没回来。”

朋友?伊朵在A市哪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她向来安静,活动范围基本就在公寓和几家固定的画廊、书店之间。一股寒意猛地窜上欧皓辰的脊背。

“她几点出去的?说去哪里了吗?”他追问,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严厉。

“大概三点多,只说去市中心的咖啡厅坐坐。”张伯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市中心?咖啡厅?欧皓辰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下午林筱薇看过去的方向……时间、地点都对上了!

一种近乎恐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掐断电话,又飞快地拨通了林筱薇的号码。

“皓辰?”林筱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惊喜,“这么晚……”

“你今天下午在珠宝店门口,在对谁笑?”欧皓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电话那端明显顿住了。几秒钟的沉默,死寂得令人心慌。

“什…什么笑啊?”林筱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强装的茫然,“我哪有对谁笑?拿到你送的戒指太开心了呗,看谁都笑喽。”

“林筱薇,”欧皓辰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欧皓辰!你什么意思?”林筱薇的声音也尖利起来,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怒,“我能做什么?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你为了那个木头一样无趣的女人来质问我?”

“闭嘴!”欧皓辰厉声喝断她,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一种巨大的、失控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不再理会林筱薇在电话那头的哭喊和辩解,直接挂断,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厚重的地毯上。

他像一头困兽般在空旷奢华的书房里来回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窗外的灯火辉煌,此刻却只照出他内心一片兵荒马乱的黑暗。

伊朵没回来。电话无人接听。

下午咖啡厅里那个穿米白色衣服的女人……林筱薇那淬毒的笑容和无声的口型……

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个他不愿相信、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伊朵看到了!她看到了他和林筱薇在一起!看到了林筱薇的挑衅!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欧皓辰的心脏,比面对任何商业对手的围攻都要来得猛烈。他猛地抓起车钥匙,大步冲出书房,对着空旷的客厅吼道:“张伯!备车!去所有太太可能去的地方找!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嘶哑。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总是安静地待在他视线角落、温顺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人,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女人,正在以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方式,从他精心构筑的世界里消失。

***

5 暗夜逃亡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下来,笼罩着这个位于A市边缘、地图上都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镇。没有霓虹,没有喧嚣,只有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和风穿过破旧电线杆发出的呜咽。

伊朵蜷缩在“平安旅社”二楼尽头那间最便宜的单人房里。房间狭小逼仄,墙壁斑驳,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唯一的光源是床头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泡,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窗户紧闭着,但劣质的窗框关不严实,冷风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冻得她手脚冰凉。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在小镇地摊上买的廉价厚外套,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心口那块巨大的空洞和无法摆脱的惊悸。三天了,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只敢在深夜溜出去,在街角那个灯光昏暗的小卖部买点最便宜的面包和矿泉水,然后又迅速逃回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安全屋”。

手机卡在逃离公寓的当天就被她抠出来,扔进了市中心的护城河。她不敢用任何可能被追踪的方式联系任何人。欧皓辰的能力有多大,她比谁都清楚。还有林筱薇……那个女人淬毒的眼神和无声的嘲讽,像附骨之蛆,让她不寒而栗。她毫不怀疑,一旦被找到,林筱薇绝不会让她好过。

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伊朵捂住嘴,冲进狭小简陋的卫生间,对着那个污迹斑斑的洗手盆干呕起来。这几天,这种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吐不出什么,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她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猛地缠住了她的心脏。她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不会的……不可能……

她和欧皓辰……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在两个月前,一次他应酬回来,带着浓重的酒气……记忆混乱而模糊。但算算时间……她那个向来还算准时的月事,似乎已经迟了快两周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脖颈,让她几乎窒息。如果……如果真的是……在这个她仓惶如丧家之犬的时刻?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夜里,震得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

“开门!查房!”一个粗嘎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凶神恶煞。

伊朵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查房?这种破败的小旅社,深更半夜查什么房?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要嵌进去。砸门声更猛烈了,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劣质的门锁在剧烈震动。

“妈的!快开门!不然老子踹了!”外面的人显然已经不耐烦。

不!不能是欧皓辰的人!更不能是……林筱薇!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伊朵猛地转身,扑向那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窗户。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开插销!生锈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冷风“呼”地灌了进来,吹得她一个激灵。

门外,踹门的声音已经响起!砰!砰!

伊朵不再犹豫,手忙脚乱地爬上窄小的窗台,甚至顾不上外面是二楼的高度,闭着眼,不顾一切地向外跳了下去!

身体重重地砸在楼下堆放的、散发着腐臭味的垃圾袋上,缓冲了一下,但脚踝处还是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她闷哼一声,顾不得查看,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进旅社后面那条狭窄漆黑、堆满杂物的小巷。身后,旅社二楼她房间的位置,传来门板被暴力踹开的巨大声响,以及男人凶狠的咒骂。

“操!人跑了!”

“追!”

脚步声和喊叫声在身后响起,如同地狱追魂的号角。伊朵咬紧牙关,拖着剧痛的脚踝,拼命地往巷子深处、更浓稠的黑暗里逃去。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腑生疼,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像刀子一样割着。小腹深处,似乎也传来一阵隐隐的、不祥的抽痛。

***

6 雨夜惊魂

雨水像是天空被捅破了窟窿,冰冷地、狂暴地倾倒下来,狠狠砸在“平安旅社”破旧招牌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两道刺目的车灯如同怪物的眼睛,穿透雨幕,在湿漉漉、坑洼不平的小镇街道上扫射着。

一辆沾满泥泞、锈迹斑斑的出租车,艰难地在积水中前行。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小心地控制着方向盘,嘴里低声咒骂着这该死的鬼天气。

后座上,伊朵蜷缩在角落里,湿透的廉价外套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她抱着双臂,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个小时前那惊魂的追捕和跳窗逃生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反复闪现。脚踝的剧痛一阵阵传来,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提醒着她刚刚经历过的危险。

更让她心慌的是,小腹深处那股隐隐的、持续不断的坠痛感,越来越清晰。她不敢深想,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将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咽回肚子里。离开这里,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小镇!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

“师傅……麻烦再快点……”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破碎在雨声里。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惶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怜。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又踩深了一点油门。破旧的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加速,颠簸得更加厉害。

就在车子即将驶出小镇边缘,拐上那条通往邻省、更加荒凉的县级公路时——

异变陡生!

一辆原本停在路边、熄着灯的面包车,突然像蛰伏的野兽般发动起来!刺眼的远光灯瞬间撕裂雨幕,如同两道惨白的闪电,直直地、恶毒地射向出租车司机的眼睛!

“啊——!”司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想要躲避,同时狠狠踩下刹车!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刺耳的、令人牙酸的轮胎摩擦声盖过了滂沱的雨声!出租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猛地甩尾、打滑,像一匹失控的野马!

“不——!”伊朵的尖叫声被巨大的撞击声彻底淹没!

那辆面包车,没有丝毫减速,带着一种冷酷的、精准的恶意,从侧面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出租车的车身中部!

轰——!!!

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恐怖巨响撕碎了雨夜的死寂!巨大的冲击力让脆弱的出租车像纸片一样被撞飞出去,翻滚着,重重地砸在路边一个积满雨水的深坑里!

泥水四溅。

世界,在伊朵最后残存的意识里,瞬间陷入一片冰冷、粘稠、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有的声音——雨声、撞击声、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只有小腹深处,那最后一丝微弱的、仿佛被生生撕裂的抽痛,清晰地传来,然后……归于死寂。

***

7 血色真相

欧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昂贵的红木办公桌被掀翻在地,文件、电脑碎片、水晶烟灰缸的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欧皓辰像一头彻底失控的暴怒雄狮,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周身散发着毁灭性的戾气。

“废物!一群废物!!”他的咆哮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嘶哑,“找!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保镖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负责搜索行动的队长额头布满冷汗,艰难地开口:“欧总,所有能查的交通枢纽、酒店、甚至小旅馆……都筛了好几遍了……林小姐那边……我们的人一直盯着,没发现异常……”

“林筱薇!”这个名字像点燃了最后的火药桶,欧皓辰猛地转身,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办公桌上那唯一还算完好的座机电话。他抄起电话,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几乎拨错了号码。

电话接通,林筱薇娇嗲的声音刚传出来:“皓辰……”

“林筱薇!”欧皓辰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棱,“你给我听清楚!伊朵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全家给她陪葬!我说到做到!”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几秒钟后,林筱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强装的镇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欧皓辰!你发什么疯!我怎么知道你的欧太太去哪里了?她不见了关我什么事?你……”

“你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欧皓辰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死寂,“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狠狠摔断了电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欧皓辰的私人助理,一个跟了他多年、向来沉稳干练的中年男人,此刻脸色煞白,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他无视了一地的狼藉,径直冲到欧皓辰面前,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欧……欧总……”助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颤抖着将文件袋递过来。

欧皓辰看着助理那从未有过的失态,心头猛地一沉,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怒瞬间被一种冰冷的、巨大的不祥预感冻结。他一把夺过文件袋,动作粗暴地撕开封口。

里面只有一页纸。抬头是邻省某个偏远县城的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鉴定专用章。

尸检报告。

欧皓辰的目光像被钉死在那页纸上。冰冷的铅字,毫无感情地陈述着:

姓名:伊朵(无名氏,随身物品推断)

死亡原因:特重度颅脑损伤合并胸腹腔多脏器破裂大出血。

死亡时间:约48小时前。

……

其他检验所见:

……

子宫内查见胚胎组织,绒毛存活。

推断妊娠时间:约8周。

妊娠时间:约8周。

八个字。

像八道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闪电,狠狠劈在欧皓辰的头顶!又像八把烧红的钢锥,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死死盯着那行字,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烧穿!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流,冻结,然后被无数冰碴刺穿!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溅在那冰冷的尸检报告上,也溅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前襟,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巨塔,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沉重的身体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欧总——!!!”助理和保镖们惊恐的呼喊声瞬间响成一片。

欧皓辰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世界,只剩下报告单上那不断放大的、冰冷刺骨的八个字,和那片不断蔓延开来的、温热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猩红。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他仿佛看到伊朵最后回头看向他的眼神,那里面不再是温顺和期盼,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烬。

***

8 墓前忏悔

十年。

时光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欧皓辰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曾经锐利逼人的棱角变得冷硬而沉寂,深邃的眼眸里,那片曾经可以搅动商海风云的锐气,早已被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荒芜所取代。鬓角染上了霜色,在深秋萧瑟的风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独自一人站在墓园深处。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包裹着他依旧挺拔却明显透出孤寂的身躯。脚下是两方并排而立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冰冷,光洁,无声地诉说着长眠于此的主人的身份。

一方墓碑上,刻着“爱妻 伊朵”。另一方,更小一些,没有名字,只刻着一行小字:“未曾谋面的天使”。

墓前,放着两束洁白的百合。花瓣在深秋的风中微微颤抖,散发出清冷的幽香。

欧皓辰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滞。他伸出骨节分明、却不再年轻的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上刻着“伊朵”名字的那块冰冷石碑。粗糙的石质纹理摩擦着指腹,寒意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最深处。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

欧皓辰低着头,额前的几缕灰白发丝被风吹乱。他凝视着墓碑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良久,唇边竟缓缓地、极其突兀地勾起了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被岁月和悔恨彻底掏空后的疲惫,一种看透宿命的荒凉。

他的声音很轻,低沉沙哑,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清晰地在这方寂静的天地间响起:

“他们判了林筱薇死刑,注射的。”

他顿了顿,指尖在冰冷的名字上又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可我……”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嘲和解脱。

“……我才是该下地狱的那个。”

声音落下,消散在呜咽的秋风里。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长久地、沉默地陪伴着那两方冰冷的墓碑。墓碑无言,只有百合花在风中,轻轻地、孤独地摇曳。

更新时间:2025-06-11 19:1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