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怀孕后,白月光跪求我捐肾精选章节
我做顾承泽的替身三年,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却在暴雨中跪求我捐肾救他的白月光。
“清儿快死了,求你救救她!”
我笑着递上亲子鉴定:“肾没有,你的野种要不要?”
他颤抖着打开报告,突然撕心裂肺地嘶吼。 “
不!这不可能!你明明那么爱我!”
我冷眼看着他崩溃:“爱?那不过是演给你看的戏。”
“顾承泽,从你让我做替身那天起,就该想到今天。”
三年了。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指尖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轻轻摩挲着那片温热的皮肤。落地窗外,是顾承泽斥巨资打造的空中花园,即使在深秋,那些昂贵的恒温花房依旧让玫瑰娇艳欲滴。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慷慨地洒满整个客厅,将昂贵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流光溢彩。可这暖意,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林晚的心里。
冰冷。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习惯性地走到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镜中的女人,有着一张与苏清足有七分相似的脸——同样小巧的下巴,同样带着点脆弱感的眉眼,甚至连嘴角微微下垂的弧度都经过精心的模仿。只是苏清的脆弱是浑然天成,惹人怜惜,而她的,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扮演中被磨砺出一种疲惫的、空洞的质地。
林晚的目光落在镜中人颈间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上,吊坠是一弯小小的新月。这是顾承泽在某个纪念日随手扔给她的,只因为苏清曾经戴过一条一模一样的。她抬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触感真实得有些刺骨。她对着镜子,努力地牵扯嘴角,试图弯起一个弧度——要像苏清那样,带着点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笑。
嘴角僵硬地扬起,镜中的女人努力模仿着记忆里那个苍白娇弱的身影。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也盛满过纯粹爱恋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幽深的古井,映不出半点波澜,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她反复练习了几次,直到脸颊的肌肉微微发酸,才终于定格在一个看似温顺柔和的弧度上。很好,顾承泽会喜欢的。他喜欢看到这张脸,挂着属于苏清的笑容。
手机突兀地响起,尖锐的铃声瞬间划破了室内的寂静,也击碎了她脸上那层刚刚戴好的面具。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承泽”。
林晚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几乎在同时,那个练习了无数次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依赖和温软的声音,便从她唇间流淌出来:“承泽?你忙完了吗?”
电话那头,顾承泽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没有一丝寒暄:“在哪?”背景音是模糊的汽车鸣笛和隐约的人声,显然他还在外面。
“在家。”林晚的声音依旧柔顺,像最上等的丝绸。
“嗯。准备一下,晚上有个慈善晚宴。”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佣人准备晚餐,“礼服会有人送过去。头发……”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精确的细节,“盘起来,要低髻,用那支白玉簪子。苏清上次出席这种场合,就是这样梳的。”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指无声地收紧,指关节泛出青白。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扎刺,泛起一阵阵钝痛。又是这样。每一次公开露面,她都必须是苏清的影子,从发型到首饰,从裙子的长度到走路的姿态,分毫不差。
“好。”她听见自己温顺地回答,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刺痛只是错觉,“我知道了,承泽。” 她顿了顿,舌尖在唇齿间轻轻扫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甜意隐秘地漾开,让她空洞的心底滋生出一点微弱的勇气,“承泽,我……”
“还有事?”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
林晚的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隔着衣料,感受着那里孕育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脉动。那个刚刚在医院确认的消息,那个在她死水般的生活里投下唯一一颗石子的秘密,此刻就在唇边呼之欲出。“我…我想告诉你,我今天……”她试图让语气带上一点属于她自己的、真实的喜悦。
“晚上七点,司机会在楼下等。”顾承泽直接截断了她的话,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处理完琐事的敷衍,“别迟到。苏清以前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被干脆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固执地响着,像一声声无情的嘲笑。林晚握着手机,僵立在空旷华丽的客厅中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依旧灿烂,却再也照不进她心底分毫。她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许久,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垂下手。那点刚刚升腾起的、关于腹中生命的隐秘喜悦,被那句“苏清以前最讨厌不守时的人”轻而易举地碾得粉碎,只剩下满嘴的苦涩,顺着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
晚上七点,黑色的加长劳斯莱斯幻影准时滑到公寓楼下,如同蛰伏的巨兽。林晚穿着送来的礼服——一条水蓝色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缀着细碎的珍珠,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这颜色,是苏清最喜欢的。她按顾承泽的要求,挽了优雅的低髻,斜插着那支温润的白玉簪子。镜子里的人影,端庄,美丽,却陌生得让她心惊。
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顾承泽已经坐在后座。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侧脸线条冷峻,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林晚坐进去,带进一阵淡淡的香水味,是她特意挑选的、苏清常用的那款栀子花香。
顾承泽没有抬头,只是在她坐稳后,才淡淡地开口:“香水味有点浓了。”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手指快速地滑动着,似乎在处理什么重要的邮件。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微微侧过脸,看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精心描摹过的、酷似苏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顺从地应道:“嗯,下次注意。”
车厢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空调系统发出极低的嗡鸣。城市的霓虹流光透过深色的车窗,明明灭灭地掠过顾承泽英俊却疏离的侧脸,也掠过林晚苍白的手指。她将手轻轻放在膝盖上,隔着那层昂贵柔软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小腹深处那个悄然孕育的存在。这冰冷车厢里,唯一的、微弱的暖源。
晚宴设在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林晚挽着顾承泽的手臂,脸上挂着练习了无数次的、温婉得体的微笑,恰到好处地迎合着每一个上前寒暄的人。她的存在,仿佛只是顾承泽身边一件精致的配饰,一个无声的背景板。
“顾总,顾太太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和苏小姐真是越来越像了!”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谄媚地笑着,目光在林晚脸上肆无忌惮地逡巡。
顾承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越过人群,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保持着微笑,指甲却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提醒着自己不要失态。她不是苏清,她只是林晚,一个可悲的替身。腹中的孩子,是她唯一的筹码,也是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就在这时,顾承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瞬间拧紧,脸上的冷漠被一种罕见的焦灼取代。他甚至没有跟林晚说一句话,直接松开她的手,快步走向宴会厅一侧相对安静的露台。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露台入口的背影,那抹深沉的蓝色礼服很快被珠帘和阴影吞没。周围喧嚣的人声、悠扬的乐声,仿佛瞬间被推远,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端起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香槟,冰冷的杯壁刺激着掌心。她看着金黄色的液体里细密的气泡升起、破灭,如同她心底那些微弱的、不切实际的期待。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顾承泽才从露台回来。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眼底翻涌着林晚从未见过的惊惶和狂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林晚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极大,毫无怜惜,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走!”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粗暴的命令。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死死地盯着出口的方向。
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林晚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香槟杯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金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引起周围几声压抑的惊呼。
顾承泽却恍若未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拖着她,在众人惊愕、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大步流星地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径直朝着宴会厅外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凌乱,林晚被迫跟上他近乎奔跑的步伐,手腕痛得快要麻木,小腹也隐隐传来一阵不适的坠胀感。
“承泽……慢点……你弄疼我了……”她喘息着,试图挣脱,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恐惧。
顾承泽置若罔闻。他粗暴地将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进来,对着前座厉声道:“去医院!中心医院!快!” 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失控和暴戾。
司机被这气氛吓得一哆嗦,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巨大的推背感将林晚狠狠掼在真皮座椅靠背上。车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顾承泽紧绷着下颌,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捏得发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飞速倒退的街景,仿佛要穿透那夜色,看到医院里的情形。
林晚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被他松开的手腕火辣辣地疼着,清晰地浮现出几道青紫的指印。她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腹中的不适。看着顾承泽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寒意。
能让顾承泽如此失态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
苏清。
那个她模仿了三年,却从未真正见过的女人。
中心医院VIP病区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浓烈,无孔不入地钻进林晚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搅。走廊里灯火通明,却空旷得可怕,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板上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空洞的回音。
顾承泽几乎是撞开那扇厚重病房门的。
门内,一片死寂的白色。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是这寂静里唯一令人心悸的节拍。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瘦得惊人,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衬得她脸色更加灰败,毫无生气,像一尊被风雨侵蚀殆尽的石膏像。氧气面罩覆盖了她大半张脸,露出的额头光洁,眉眼依稀能看出几分清秀的影子,只是此刻被沉沉的病气笼罩着,透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枯槁。
病床旁边,站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神情凝重的医生。为首的老专家头发花白,看到顾承泽进来,沉重地摇了摇头:“顾先生,您来了。苏小姐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急性肾衰竭,已经出现多器官衰竭迹象……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进行肾移植手术,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沉重的叹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承泽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这宣判狠狠击中。他踉跄着冲到床边,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触苏清露在被子外那只枯瘦苍白的手,却又在即将触及时猛地缩回,像是怕惊扰了她脆弱的生命之火。
“清儿……清儿……”他低低地呼唤着,声音破碎嘶哑,带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近乎绝望的哀恸。他仰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病床上毫无回应的女人,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怎么会这样……清儿,你睁开眼看看我……”
林晚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她看着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卑微地跪在另一个女人的病床前,像一个失去所有珍宝的孩子。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笼罩了她。原来,这就是苏清。那个让她模仿了三年、让她活得像个影子、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吞咽苦涩的名字背后,竟是如此苍白脆弱的一个存在。
她看着顾承泽痛苦扭曲的侧脸,看着他因极度恐慌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手腕上的青紫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在宴会上被粗暴对待的屈辱。小腹深处,那微弱的生命脉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冰冷,不安地悸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吸进一口冰冷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这场戏,终于要走到尽头了。而她手中,握着唯一能刺穿这荒谬剧本的利刃。
接下来的日子,顾承泽几乎住在了医院。林晚被完全抛在了那栋空旷冰冷的豪宅里,像个被遗忘的旧物。只有偶尔深夜,顾承泽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和消毒水的气息回来,也只是为了换洗衣服,或者对着手机一遍遍地咆哮,催促着寻找肾源。
林晚像一个幽灵,在空旷的房子里游荡。她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恒温花房里那些永不凋谢的玫瑰。她的手常常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感受着那里一天天悄然发生的变化。那里,是她唯一的真实,是她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联结。
她不再模仿苏清的姿态和笑容。镜子里的女人,眼神一天比一天更冷,更沉静,像是冰封的湖面。
直到那天下午,电话尖锐地响起。是顾承泽的私人号码。
林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过了几秒,才缓缓接起。
“林晚。”顾承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疲惫和某种扭曲希望的腔调,“配型结果出来了。”
林晚的心跳,在那一刻,异常地平稳。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电话那头传来顾承泽粗重的喘息,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绪:“你和清儿的……配型成功了。完全匹配。”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清儿……清儿有救了。”
林晚握着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似乎即将倾盆而下。花园里的玫瑰,在昏暗的光线下,失去了往日虚假的娇艳,显出一种颓败的暗红。
“哦?”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所以呢?”
她的平静显然激怒了电话那头濒临崩溃的男人。顾承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和理所当然的指控:“所以?林晚!清儿快死了!只有你能救她!那是肾!一个肾!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冷血?
林晚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窗外,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接着,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地滚过天际。
“顾承泽,”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的目光缓缓垂下,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里,一个新的生命正在悄然生长。那是她绝望深渊里唯一抓住的绳索,是她用尽所有勇气换来的救赎。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顾承泽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证明他还在听。过了几秒,他才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烫到,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烦躁和一种近乎蛮横的、不容置疑的专断:“孩子?那个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清儿等不了了!林晚,算我求你!只要你答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钱?股份?房子?我什么都给你!”
“求我?”林晚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窗外,豆大的雨点终于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巨大的玻璃幕墙上,瞬间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冰冷的雨水蜿蜒流淌,如同无数道绝望的泪痕。“顾承泽,你拿什么求我?”
她不再等他的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冰冷的忙音被窗外骤然狂暴起来的雨声吞没。世界仿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隔绝开来,只剩下她,和腹中那个无声的生命。
她走到酒柜前,倒了一小杯温热的牛奶,慢慢地喝下去,安抚着腹中因紧张而微微躁动的小家伙。然后,她平静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是我,”她的声音异常冷静,“东西,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可靠的男声:“林小姐,都按您之前的吩咐准备好了。电子版已经发到您加密邮箱,纸质报告……随时可以送到您指定的地点。”
“好。”林晚看着窗外被狂风骤雨肆虐的世界,眼神锐利如刀,“等我消息。”
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浑浊的雨水倾泻而下,狠狠砸在庭院昂贵的鹅卵石小径上,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花园里那些精心培育的玫瑰,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花瓣零落,枝干狼狈地摇晃着,再不见丝毫往日的矜贵。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林晚穿着一身舒适的丝质家居服,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落地窗旁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她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但视线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穿透模糊的雨幕,落向庭院深处那扇紧闭的雕花铁门。窗外的雨声震耳欲聋,像是无数面巨鼓在疯狂擂动,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狂暴的喧嚣。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眼神平静无波,像暴风雨前深不见底的海面。
突然,庭院里刺目的车灯穿透雨幕,如同两柄利剑划破黑暗。一辆黑色的宾利猛地停在紧闭的铁门外,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下来,甚至没有撑伞,就这样直直地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是顾承泽。
昂贵的西装瞬间被冰冷的雨水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绷而僵硬的肌肉线条。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疯狂流淌,冲刷过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更加狰狞可怖。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带着一身的水汽和狂乱,几步就冲到了别墅的入户门廊下。
“林晚!开门!” 他用拳头狠狠砸在厚重的实木大门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砰砰”声,几乎要盖过外面的雨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嘶吼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开门!林晚!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林晚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她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冷漠。她走到玄关,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拿起门边一把黑色的大伞,“啪”地一声撑开。
沉重的实木大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门外狂暴的雨声和冰冷的水汽瞬间涌了进来。顾承泽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头发不断滴落,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门内的林晚。
门内的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她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像一朵在风雨中岿然不动的墨莲。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地迎上他狂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林晚……”顾承泽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他高大的身躯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在门廊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在倾盆而下的暴雨背景音中,在身后庭院里被风雨摧残的玫瑰见证下——
“扑通!”
顾承泽,这个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竟然直挺挺地、重重地跪了下去!冰冷的雨水溅湿了他昂贵的西裤膝盖处。
他仰着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哀求:“清儿……清儿真的不行了!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林晚……林晚我求你!求你看在……看在我们这三年的情分上!看在……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语无伦次,声音被雨水和哽咽切割得破碎不堪,“救救她!把你的肾……捐一个给清儿!求你!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把顾氏一半的股份给你!我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我娶你!我立刻娶你!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林晚!求你!求你救救她!救救清儿!”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像个最卑微的乞讨者,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只为求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林晚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门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让她卑微仰望、让她心碎神伤、让她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的男人,此刻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泥泞里,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了他视若生命的骄傲。
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或许是悲哀,或许是嘲讽,或许是尘埃落定后的彻底释然。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跪在地上的顾承泽,也冲刷着庭院里那些曾经象征着他所谓“爱意”的玫瑰。花瓣在泥水里零落成泥。
林晚撑着伞,向前缓缓迈了一步,黑色的伞面完全笼罩在顾承泽的头顶,隔绝了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她的身影,在昏黄的廊灯下投下一片沉静的阴影,将狼狈不堪的顾承泽完全笼罩其中。
顾承泽猛地抬起头,湿透的头发紧紧贴在额角,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林晚,那眼神里混杂着绝望深处骤然燃起的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她撑伞了!她为他挡住了雨!她……心软了?她是不是……答应了?!
“林晚……”他嘶哑地唤着她的名字,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中爆发出骇人的亮光,“你答应了?是不是?你肯救清儿了?我……”他急切地想要伸手去抓林晚的衣角,像是要抓住这唯一的希望。
“肾?”
林晚开口了。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像一把薄如蝉翼的冰刃,轻而易举地切断了顾承泽所有狂喜的妄想。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是一个冰冷到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玩味的笑容。这个笑容,与她模仿了三年、属于苏清的怯弱柔美截然不同,像淬了毒的罂粟花,妖异而致命。
顾承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如同被急速冻结的石膏面具,只剩下空洞的惊愕。
林晚没有看他凝固的表情。她另一只一直放在家居服口袋里的手,缓缓地抽了出来。白皙的指尖,捏着一个薄薄的、印着医院标志的白色文件袋。她动作优雅,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慢镜头的从容,将那个文件袋递到了顾承泽的面前。
文件袋的白色在昏黄的灯光和暴雨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张冰冷的讣告。
“肾,没有。”她的声音清晰地穿透狂暴的雨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顾承泽的心上,带着一种宣布最终判决的冷酷,“不过,这个……你要不要看看?”
顾承泽的目光,如同生锈的齿轮,极其艰难地从林晚那张挂着冰冷笑容的脸上,一寸寸地挪到那个白色的文件袋上。袋子很薄,却仿佛重逾千斤。他沾满雨水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冷麻木,试了几次,才终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过了那个袋子。
袋口是简单的封口,没有封死。他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撕开那薄薄的一层纸。里面只有一张纸。他猛地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白纸黑字,清晰无比。
最上方,是加粗加黑的标题:【亲子鉴定报告书】。
下面,是几行冰冷的数据和结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眼球上:
检测人A(父):顾承泽 检测人B(子):胎儿样本(孕周:14周+3天) 鉴定结论: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顾承泽为胎儿样本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支持胎儿样本与顾承泽不存在亲子关系。
“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苍穹,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劈开的炸雷!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门廊下的一切,也照亮了顾承泽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球上瞬间爬满了骇人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冰冷的结论上,仿佛不认识那些字,一遍,又一遍,疯狂地扫视着。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呜咽。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撑着黑伞、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林晚,那张刚刚还充满哀求的脸,此刻被一种极致的震惊、暴怒、难以置信和疯狂的痛苦彻底扭曲,狰狞得如同恶鬼。
“这不可能!!!”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崩溃而撕裂、变形,像砂纸摩擦着玻璃,尖锐刺耳,盖过了狂暴的雷雨声。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完全不顾浑身湿透的狼狈,挥舞着那张薄薄的纸,纸张在狂乱的动作中发出哗啦啦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撕碎。
“假的!林晚!这是假的!你骗我!你他妈在骗我!”他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蠕动,整个人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狂乱,“你明明那么爱我!你为了我什么都肯做!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怀上别人的野种?!说!这是谁给你的?你找谁做的假报告?!你想用这个来报复我?!是不是?!你说啊!!”
他的吼声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悲鸣,充满了被彻底背叛和打败信仰的疯狂。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去抓林晚,去摇晃她,去逼问出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然而,面对他火山爆发般的崩溃和指控,林晚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那笑容冰冷、锋利,带着一种终于撕开所有伪装、露出森然獠牙的快意。她撑着伞,稳稳地站在原地,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靠近顾承泽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
“爱?”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骨铭心的讥诮。
“顾承泽,”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他狂乱的嘶吼,清晰地钉入他的耳膜,“那不过是演给你看的戏。”
“从你让我做苏清替身的那一天起……”林晚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直刺入顾承泽那双被痛苦和疯狂淹没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你就该想到今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承泽所有的嘶吼和动作都戛然而止。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寒流瞬间冻结在原地。高举着报告的手僵在半空,扭曲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只剩下那双布满骇人血丝的眼睛,空洞地、失焦地瞪着林晚。那里面,曾经翻涌的狂怒、质疑、疯狂……在“戏”和“替身”这两个字被冰冷地掷出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绝望和茫然。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提线木偶,再次重重地、颓然地跪倒在冰冷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这一次,不是哀求,而是彻底的崩塌。
那张亲子鉴定报告,从他无力的指间飘落。白色的纸张,在昏暗的灯光下,在狂暴的雨幕背景前,打着旋儿,缓缓地落在积着雨水的地面上,像一片被无情碾碎的枯叶。
林晚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男人。他跪在冰冷的雨水中,目光空洞地望着地上那张刺眼的报告,像一尊被彻底摧毁的石像,再没有半分昔日掌控一切的霸总风采。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密集而单调的声响。林晚的眼神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半分怜悯。她缓缓地、从容地后退一步。
“砰!”
那扇厚重的、象征着囚笼与屈辱过往的实木大门,在她身后被干脆利落地关上。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一个斩断所有联系的休止符,彻底隔绝了门外的狂风暴雨,也隔绝了那个跪在泥泞中崩溃的男人。
门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门板隔绝后变得沉闷的雨声,以及她自己清晰的心跳。
林晚没有回头。她将黑伞收起,靠在玄关的墙壁上。伞尖滴落的雨水,在光洁的地板上迅速汇聚成一小滩深色的水渍。
她径直走向客厅深处。昏黄的壁灯映照着空旷的房间,投下长长的、安静的影子。她走到酒柜旁,没有拿酒,而是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被拨通。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林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依旧。
“是我。”林晚的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冷静,“现在,来接我。”
“好的,林小姐。十五分钟后,老地方。”对方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干脆利落地应下。
结束通话,林晚将手机放在一边。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暴雨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将外面庭院里那些被风雨蹂躏的玫瑰景象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流动的暗色。闪电偶尔划破黑暗,瞬间照亮那些在泥水中零落的花瓣,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她静静地站着,手再次覆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隔着柔软的衣料,掌心传来温热的、真实的触感。那里,一个全新的、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正在安稳地生长着。
这不是顾承泽的“野种”。
这是她的孩子。
只属于她的,未来。
窗玻璃上,映出她清晰的倒影。那张酷似苏清的脸上,曾经刻意模仿的温顺和怯懦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浴火重生后的冷冽与坚定。眼神锐利如刚刚开刃的刀锋,清晰地倒映着窗外那个被暴雨彻底冲刷的世界。
旧的,腐朽的,该被埋葬的一切,都将在这场冰冷的雨水中彻底洗去。
更新时间:2025-06-11 19:1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