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扫坟墓记精选章节
我接了个代扫坟墓的单子,我想要的是对方的钱,对方想要的是我的命。
【壹】
父母走的早,我吃百家饭长大,村里供我吃穿,直至念完了初中。
我没有念书的天分,初中毕了业,就一个人提着麻袋外出闯荡。
小厂子里焊电板,大城市里送外卖,忙忙碌碌七八年,也挣得了个温饱。
今天早上,接单子的时候有个客户主动加了我,问我有没有兴趣接个跑腿的活。
这是个帮忙扫墓的活,但要求很奇怪。
先是一个定位发过来,我看了位置,是郊区的一片树林子。
祭品只要蜡烛一对,香七根。
必须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完成祭扫,进林子后只能步行,照明只能用白蜡烛。
祭扫期间不能拍照录像,完事之后发个消息给他就行。
我只当是哪个小孩子看了鬼故事拿我寻开心,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当对方把两千块钱转过来后,我觉得对方一定是个办事认真的老板。
「我家那边的风俗就这样,你别见怪,完事之后再给你两千。」
谁说这风俗怪的?这风俗好啊,这风俗可太好了!
「保证完成任务。谢谢老板,祝老板发大财!」
我迅速收下转账,这到嘴的鸭子可万万不能飞了。
不能拍照录像,要换其他人怕是收了钱就完事了,扫没扫谁知道?
但我向来憨得很,一根筋,觉得既然收了钱自然是要把事情办好的。
事不宜迟,早干早完事。
我当即去了殡葬店,买好了用品。
白蜡烛我买了一大捆,估摸着应该够用了。
当晚我骑了近两个小时的摩托才到树林外。
我将车停好,拿上东西,点着蜡烛,就头扎进林子里。
这是一片松树林,树种的并不密,人在里面行走并不困难。
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松针,没有其他杂草灌木。
我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拿着手机看定位,小心地走着,生怕把枯枝落叶给点了。
目的地不是很远,走了不到五百米就到了目的地附近。
定位并不是很精准,我没看到坟墓。
高高的树冠挡住了月亮,黑漆漆的,我只能靠着微弱的烛光一点点探寻。
忙活了快十分钟,我才在烛光下看到了一个小土包。
小土包也就三十公分高,直径不到一米。
要不是土包前摞着做标记用的石块,上面还留有烧完的蜡烛梗,我都认不出这是个墓。
找到地方让我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九点多。
一开始怕找不到地方,现在看是来的有些早了。
我将地上的松针拢在一起充当坐垫,靠着一棵树坐下来。
左右无事,我只能刷着小视频打发时间。
要说这大数据有时候是真的邪乎,小视频刷着刷着推送的就全是各种鬼故事,还有些无良的博主把鬼图当封面吓人。
刷了一会视频,似乎是变天了。
林子里风呼呼的,树冠被风刮的相互碰撞发出哗哗的声响。
一个没留神,蜡烛被风刮灭了。
周遭一下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我急忙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风很大,试了好几次也没点着蜡烛。
「嘀嗒—嘀嗒—嘀嗒。」
似乎是水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下雨了?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过了一会,又感觉不到雨点落下,只是风似乎一下子停了。
树林里只剩下「嘀嗒—嘀嗒。」的声音。
我趁着机会将蜡烛点着,微弱的烛光给我带来一丝安慰。
忽的,一个黑影似乎在烛光下闪过。
「谁!」
我被吓了一跳,紧握着蜡烛去找那黑影的位置。
突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捆在树干上。
我急忙伸手去扯那东西,手上传来冰凉粘糊的触感。
那东西不是很结实,我奋力将其扯断,然后迅速转身,摆出防御姿态。
但身后什么都没有,细细的树干也藏不下东西。
一切似乎只是我发的癔症。
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动静后,我就着烛光看手里刚扯下的东西。
黑色丝状的物体,还混着粘稠的液体,粘做一团。
再去细看,似乎是红色的液体。
这是一团头发,还是沾了血的!
我被吓坏了,转身就要往外跑,又一团头发缠上了我的脖子。
「嗬—嗬—嗬。」
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艰难地抬头,然后对上了一颗脑袋。
那颗脑袋上遍布着烂肉,有些地方烂的能看到骨头,眼珠子挂在外面,摇摇欲坠。
那些头发的源头就是这颗脑袋。
那脑袋张着嘴,蛆虫从里面掉出,落在我的脸上。
我在刹那的震惊后,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手中的蜡烛捅进那张嘴里。
脖子上的力道消失,那头颅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啊——」
嗬!
我猛地直起身子,汗水打湿了衣服,头顶传来老鸦的叫声。
「啊—啊—啊。」
手机落在脚下,循环播放着最后刷到的视频。
是一场梦,我刷视频刷睡着了。
地上的蜡烛还亮着,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
我赶忙去看时间,凌晨一点十分。
我急着要起身干活,就感觉到有东西搭在我的脖子上,带着梦里冰凉的触感。
我立刻跳起,将那东西一把扯下。
细看,原来只是一团干枯的菟丝子,从树上落下,沾了雨水。
「嗐!自己吓自己。」
说是这么说,但那个梦还是让我心里发毛。
我立刻开始清理坟包周围的枯枝落叶。
现在我只想快点干完活,然后躺回出租屋里,这里太邪门了。
很快,整个坟包周围被清理了干净,要确保蜡烛不会点着那些落叶。
光这一项就耗费了近四十分钟。
眼看快到时间了,我急忙将祭拜用的蜡烛和香点上,插到坟前。
老板没要求怎么拜,我也就草草鞠了三个躬了事。
忽的,林子里刮起了风。
我急忙要上前护住烛光。
就看到烛光在风中纹丝不动,还隐隐透着着一丝绿色。
这下我是真不敢呆了,再粗的神经也受不了这个。
我急忙点上根蜡烛,向林子外奔去。
很快,我冲出了林子,车还停在原地。
我急忙骑上车,一把将油门拧到底,生怕跑的慢了些。
【贰】
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出租屋,再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四点。
我瘫在床上,整个人没了一点气力。
躺了会,我还是倔强地拿起手机给客户发了消息。
「老板,事情完成了。」
没想到对方几乎是秒回的消息。
「那就好,这是尾款。」
随后是对方转过来的两千块钱。
我收了钱,给对方发个谢谢,却被拒收了。
对方在我收下钱后就立刻删了好友,十分的诡异。
我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
「这世间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是骗人的。」
我嘴上硬的很,心里还是不住的发毛。
「嘀嗒—嘀嗒。」
我听到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摸索着到厨房拿起菜刀,顺着声音去找。
幸好,只是楼上的水管漏了,水从卫生间的墙顶渗出,滴到地上。
再没心思去想别的,我草草冲了个澡,躺回到床上。
将菜刀垫在枕头底下,亮着灯,裹上被子睡觉。
还好,这次没有再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再醒来已经是中午,肚子饿的很。
昨晚赚的不少,这次破例给自己点个外卖。
常年送外卖,这次也该轮到自己享受享受了。
吃着外卖,心里还是不住的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想着,就点开了一个叫「灵异档案馆」的论坛。
这个论坛平日里打着分享真人真事的旗号,其实更多的是借着灵异的幌子发鬼故事罢了。
昨晚的经历倒是很有卖点,发出来也许能吸引一些点赞。
只可惜我不通文墨,搅尽了脑汁也只凑了几百个字,勉强将昨晚的事写下。
在这个文豪遍地的论坛,这几百字的生涩故事显然是没什么吸引力的,两个小时过去也只收获了十几个阅读。
正哀叹自己的文化功底时,一条私信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伙子,你惹着不该惹的东西了,想活命吗?」
私信的ID叫老道爱嘻哈,配着一个花开富贵的头像。
这怎么看怎么像恶作剧,但昨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邪门,我还是回了消息。
「你是谁?别吓我。」
「贫道可不唬人,是你命里有这一劫。」
对方消息回的很快,噼里啪啦发了一堆。
「那东西是南洋的飞头降,按你的描述那东西应该是没了主,现在只是胡乱缠着人就杀。」
「给你发消息的应该就是上一个被缠住的,你被人拿去顶包了。」
「你要不信,就去照照自己的后脖颈,看看是不是有个黑手印。」
我看了消息,急忙跑到卫生间,背对着镜子拉下衣领。
我艰难地一点点调整着角度,终于在余光中看到一个黑色的印子就贴在脖子后。
恍惚间,我甚至在镜子里看到了昨晚的那颗脑袋。
这下我是真的吓坏了,迅速冲出卫生间,然后将门拉上。
「有,有,我还看到了那颗头,那东西追过来了。救我,救我!」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打字这么快。
「怕什么,白天那东西出不来。」
老道的话给了我一丝安慰。
「我要怎么做?道观!寺庙!我要去哪?我是不是也要找个顶包的?」
「那也得你活过七天才行,去哪都不好使。贫道说了,这是你的劫数,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道长!请道长一定要帮我!」
我此时已然是六神无主,只拼了命的想要抓住这棵救命稻草。
「好,接下来的你可要记好了。」
……
龙凤烛、朱砂、黄纸、公鸡血,道长说的东西不多。
我随手扯出一张纸,将道长说的都一一记下。
「最后还有一点,龙凤烛是关键,一定要婚庆用的龙凤烛,不能是祭祀用的!」
道长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就没了下文,我再回消息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
我意识到到自己的事情大的很,连道长都不想染上这段因果。
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没时间了,我赶忙出门准备东西。
朱砂、黄纸可以在老殡葬店买到。
鸡血到活禽市场上有成罐的,但不保证是公鸡血。
我只能买了两只公鸡,让摊主当场宰了,亲眼看着鸡血收集进瓶子才放心。
婚庆用的龙凤烛是个麻烦,婚纱店不卖这个。
我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婚庆公司那买到他们做中式婚礼时剩下的龙凤烛。
各种样式的都有,我数了数量,也就只有十二对。
算消耗最多够三个晚上,剩下的只能赶紧上网买,希望来得及。
且这东西贵的很,一对就要一百多,里外里打了折都要一千块。
想着,我也是笑了。
真是一生的劳碌命,这会快死了还心疼钱。
将东西准备好,赶回出租屋时已经快下午六点了。
按道长的说法,这东西在晚上十一点之后会出现,鸡叫前会消失。
看时间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我急忙将东西摆好,鸡血混了朱砂抹在黄纸上,然后贴在卧室墙上。
卧室的八个方位都要贴上,门上还要有一张。
我忙的飞起,一通操作下来,再看时间也才刚过七点。
心里松了口气,我大条的神经再次占了上风,甚至有心思将那两只公鸡下锅。
不多时,一大锅焖鸡就做好了。
我正打算再下些面条,就透过油烟机上的反光看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个黑影。
这一下我直接汗毛炸立,猛地转身。
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看到。
但我依旧能感受到后脖颈上传来的丝丝凉气。
「嘀嗒—嘀嗒—嘀嗒。」
卫生间的滴水声似乎更加急切。
我顾不上许多,急忙将四处的门窗都关好,然后端着东西躲进卧室里。
后脖颈的寒气愈发沉重,我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冻上了。
「嗬—嗬—嗬。」
门外更是似有似无的传来嘶哑的吼声。
我想将龙凤烛点上,想想又忍住了。
现在还不到时间,龙凤烛不多,需要省着用才行。
我只能壮着胆子翻出床底下剩的酒,就着酒吃着那锅鸡。
死也当是个饱死鬼。
【叁】
我忍着怕,将东西吃了。
「咚—咚—咚。」
似乎有东西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房门。
借着酒劲我还有心思开个小玩笑。
「防盗门,防盗门,防鬼也不知道好不好使。希望这鬼生前是个惯偷,那倒是防住了。」
「嘭—嘭—嘭。」
那东西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调侃,撞击房门的动静越来越大。
我咽了咽口水,看了眼时间。
十点半了,应该可以点了吧。
我再也忍不住,拿出一对龙凤烛就点上,然后插进准备好的沙盆里。
烛光迅速填满不大的卧室,门外的撞击声也停下了。
「嗬—嗬。」
那东西似乎有些不甘,嘶吼了两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呼——」
我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道长没拿我寻开心,这些东西是管用的。
在烛光的照耀下,似乎就连脖颈后的寒气都消散的一干二净,我感觉到异常的温暖。
在这股烛光中我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嘶——」
我狠狠地向自己的大腿掐了一把。
疼痛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些,被掐的地方即刻泛红。
不能睡,不能睡,我一遍遍提醒自己。
我站起身,将枕头下的菜刀拿出,紧紧握住。
我死死地盯着房门,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松懈。
「咚—咚—咚。」
撞击声再次响起。
「嘀嗒—嘀嗒—嘀嗒。」
我很清楚,这不是卫生间的水声。
这是那东西上的血滴在地上的声响。
「不好!」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门缝!
和我想的一样,粘稠的血液顺着门缝从外面淌进屋子里。
我立刻将床上的被子扯下,按在地下往门缝推过去。
成功了,门缝被暂时堵上了!
这让我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稍稍放松了一下。
就这一下,睡意伴着烛光再次袭来。
我再也支撑不住地滑到地上。
「嘀嗒—嘀嗒—嘀嗒。」
在嘀嗒声中,我睁开了眼睛。
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是一个建在沼泽上的村庄。
村子里的建筑是吊脚楼的样式,木制架子深入水中将房子托起,高出水面。
我正坐在一只木舟上,小舟在村子里飘荡着。
沼泽泛起雾气将整个村子笼罩,四周寂静无声。
「咚—咚—咚。」
熟悉地撞击声从船底传出。
那东西在凿着船底!
正想着,船底就被凿了一个口子,水开始渗进来。
我慌了,立刻用手一捧一捧地将水往外舀。
太慢了,太慢了!
船里的水越来越多,我发了疯地向外泼着水。
渐渐地,水开始泛起红色。
越来越红。
直到完全变成混浊的散发着腥臭的粘稠状态的液体。
原来是血啊。
一团黑色的头发顺着船底的洞钻出,一点点爬满全身,将我连同小舟拖入水中。
「睡吧——睡吧——」
不!
我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开始奋力地挣扎。
「嗬——嗬——」
我奋力跃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
然后我感觉到有东西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立即转头去看,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婚礼现场。
那人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
我只是隐约感觉到,我好像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那些宾客喝了很多,大多东倒西歪的。
他们顶着一张张惨白的脸,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
那些人围了过来,将我推进了婚房里。
我急了,伸手想要抓住东西。
「嘶——」
我抓住了!
没什么用,我依旧被推进了婚房里。
婚房里,新娘子背对着我站着。
我低头去看手里刚抓住的东西。
脸,一张完整的脸皮!
那张脸依旧在嘶吼着,我急忙将它扔出。
「啪!」
那张脸在地上滚了两圈,裹了一层灰尘,没了动静。
「嗬——嗬——嗬。」
熟悉地嘶吼声再次传来。
新娘子转过身,身上顶着的正是那颗脑袋!
她一步步向我靠近,带着阵阵恶臭,并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我想跑,但双腿就像灌了铅,挪不动一步。
我几乎要被吓晕过去,又硬生生地被那股恶臭熏得清醒。
我拼命地向后挪,手不停的摸索着,然后我摸到了一样东西。
我拿起来看,熟悉的菜刀出现在手上。
「去死!」
我怒吼着向那东西砍去。
「噗——」
那颗头落在地下,腔子里的血喷溅而出,涌进我的鼻腔。
那些血液中混杂着头发,要将我捂死。
「嗬——」
我惊吓着坐起,是梦!
不,不对!
我看向龙凤烛,蜡烛已经燃烧殆尽。
再去看门缝,血液已经染湿了整床被子,那些头发顺着缝隙进来了!
我急忙去从箱子中再摸出一对蜡烛,然后迅速点燃。
终于在上一对蜡烛燃尽前完成了接力。
只是这次似乎失去了效力。
血液混着头发顶开了被子,迅速冲进屋子里。
怎么会这样。
我看向手中的龙凤烛,呆了两秒,然后释怀了。
奸商!
婚庆用的龙凤烛上的龙凤是立体的,祭祀用的龙凤烛上的龙凤是描金的。
刚才我摸的匆忙,那对龙凤上后粘上去的龙凤被磕掉了,露出描金的底子。
十几块买市面上现成的祭祀蜡烛,粘上蜡浇铸的龙凤就卖上百块。
奸商!
这下我是真没辙了。
只恨不能拉着那奸商一起死。
没有思考的时间了,涌进房间的血液混着头发飘在空中,混成一团。
化作熟悉的样子。
我退到床边,将菜刀摸出。
如果说这把刀有什么用的话,那估计是这样能死的有尊严点。
很快,那颗头颅完全成型。
墙上的黄纸开始燃烧,然后迅速化成灰烬。
最后的防线崩塌。
那东西嘶吼着,向我冲过来。
我最后鼓起勇气,紧闭双眼,举起刀向前砍去。
「哼!」
刀砍空了。
但有阵巨大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出。
「啊——」
那东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发出尖叫后消失不见。
我睁开眼。
没有血液,没有头发,一切像是幻觉。
只有那床被子落在地上,还有被点燃的龙凤烛尚在燃烧。
我很清楚,那东西不可能被一把菜刀就击退。
有什么在护着我?
我想到了那对龙凤烛,记忆里见过最多的地方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这真是连那位道长都没想到的地方。
【肆】
收拾好残局,天一亮我坐上了回村的车。
我要去验证昨夜的猜想。
市里到村子有大半天的车程,一路颠簸,下午我回到了村子里。
一路上,乡亲都疑惑我这不年不节的回村做什么。
我随口编了个证件落在老房子的借口糊弄过去。
我没回老房子,而是直奔目的地——宗祠。
宗祠侧门在白日里常开着,我很顺利地就进到里面。
「嗯?」
刚进门,一只大手就扣在了我的肩膀上。
「哪里的邪祟,这也敢进!」
「三大伯,是我!」
来人是三大伯,我这一辈的都这样称呼他。
他平日里很严厉,是我小时候最怕的几个人之一。
三大伯的工作是看护宗祠,平时也负责帮村里的婚丧嫁娶定日子,入土、动土的主持也是他。
当年他曾半开玩笑的说要将手艺传给我,我说我想去城里闯荡。
在记忆里,他从未展现过驱邪伏鬼的手段,而我这次回来只能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知道,我说的是这个。」
他伸出手从我后脖颈上抓了一把,我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动了一下。
「还挺硬?」
他疑惑了一下,转身从香炉中抓了把灰,抹在我脖子上。
「哼!」
一声低喝,我这次感受到那东西被硬生生抽了出去。
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团黑影。
他取出一张黄纸将那东西裹住,放到油盏上点着后扔进灰炉中。
「啊——」
一声不太明显的惨叫后,那东西连同黄纸被烧了个干净。
「还不算笨,出了事知道往家跑。」
三大伯背着手,依旧是熟悉的严厉神情。
这一次我觉得这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和蔼。
「咳~三大伯,这完事了?」
想到长大了还得让长辈们帮着平事,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早着呢,那东西已经知道你在这了。也不知道怎么炼出的邪物,道行这么高,跟着你进来连门神都骗过了。」
他捻着下巴的胡须,若有所思。
「那怎么办?」
我本来已经定下的心再次慌了。
「不急,你先将事情说一遍。」
我于是将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说了。
「什么婚庆龙凤烛挡灾,那道人是想拿你和那东西配冥婚。连着让人骗了两次,你脑子就没点数!」
「要不是你恰好点了烛,老祖宗下来受香火,你早没了!」
他伸着指头直戳我脑门,手劲大的很。
「哎哟~三大伯,我错了,别戳了行不行?本来脑子就笨,再戳就更不好使了。」
我赶忙认错求饶。
「你小子在这待着,老祖宗眼皮子底下,什么邪祟都动不了你。我去准备些东西,有些年没开坛斗法,手都有些痒了。」
说完,三大伯就转身出去准备东西了。
我一个人待在宗祠里,四周很安静,只有香烛和油盏燃烧的细微的噼啪声。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灵台清明,心如止水。
我先向老祖宗们行了礼,然后走到天井檐下坐着,就抬头看着天。
三大伯出去了很久,直到太阳将落才回来,手里还端了碗饭。
「饿了吧,吃饭。」
「谢谢三大伯。」
我双手接过碗筷。
「谢什么,好好吃饭。」
他哼笑着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檐下扒着饭,村子里常见的菜系,很好吃。
我吃了饭,又到左廊下将碗筷洗干净,放好。
再回来时,三大伯已经将贡桌改成了法坛,坛后放了两个蒲团,还摆好了棋盘。
「时间还早,过来下两盘。」
他招呼着我坐下,我当即坐下与他开始对弈。
实话实说,能下赢村口老大爷的真没几个,而三大伯在村口早已无敌手。
输的很惨,也很开心。
时间飞快,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村子的狗时不时开始叫唤。
「行了,你这棋真够臭的。」
三大伯将棋盘收好。
「坐好,闭眼,听到什么也别管。」
我深吸一口气,按他说的坐好,紧闭双眼。
不一会,能听到墙外风呼啸的声音,那东西来了。
「好东西,有些年没见过这么凶的了!」
三大伯感叹一声,随后开始动手。
我只能听到声音很嘈杂,在施法声中混杂着我昨夜听到的声响。
「嘭—嘭—嘭。」
熟悉的撞击声。
这次声音在里,那东西进来被困了,想要闯出去。
「想跑?门都没有!」
三大伯大喝一声,有东西被撒了出去,空气里弥漫着香灰的味道。
「啊——————」
很长一段尖叫声,刺得我耳膜疼。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归于平静。
完事了?
我想睁开眼看看。
「别急,那道人还在。」
三大伯声音里带着些疲惫。
「呵呵呵,有些本事。」
从未听过的沙哑声音。
「破了我这降,你还能剩多力?」
「切,有本事降神来斗一段,别光会放屁。」
三大伯声音中的疲惫更甚,气息都开始有些弱。
「好,你既不知死活,我就成全你。」
沙哑的声音每说一个字都放大一分,最后好似就在跟前。
「嘿,你真敢来啊。」
三大伯开心极了,声音带欢快。
「等等,你这是什么地方!」
能听得出,那道人急了,他很慌。
「好地方,来了就别走了!」
三大伯大喝,斗法的声音传来。
可以听得出,这是在单挑。
一个人单挑另一个人加一群老祖宗。
这次听得真了,是群殴的动静。
不多时,伴随一声惨叫,所有动静完全消失。
「行了,小子。」
我睁开眼,看到三大伯靠着桌子,坐在地上。
「三大伯,没事吧!」
我急着要去扶他。
「小子,我快不行。」
他的声音很弱。
「我现在将我的衣钵传给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三大伯,你不要有事啊!」
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再,再说一遍,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
我大喊出声。
他,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小子,这是你说的啊。」
「把这打扫干净,东西摆好。」
随后他拍拍屁股就走了。
只剩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更新时间:2025-06-11 19:1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