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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山海刑天志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我是刑天,被黄帝亲手斩落头颅…

残躯挥舞干戚再战黄帝。

直到…

我的头颅埋葬在常阳山的那一刻,灵气断绝。

我无法为蚩尤复仇,助炎帝夺回族长之位,更无法找到传说中的华胥神国,完成他毕生夙愿。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虚伪的黄帝所赐!

感受到仇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我怒意中烧,黄帝可以无数次摧毁我的身体,但我复仇之志如恒阳永烈,定不死不休!

我——刑天,于此誓!

此生若有涅槃意,定斩人皇落诸天!

这是我“刑天”的故事...

1.

“轩辕小儿!滚出来!不然我便荡平昆仑!!”

“开夫,你独自登上昆仑山,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虚无缥缈的昆仑山巅,四方空荡清寂,唯有西方深处连片雪山在呼啸凛冽的寒风中若隐若现。

眼前,一道人面虎身九尾的白色虚幻身影横贯苍穹,发须飘然,昆仑山神——陆吾,正平静俯视着我。

在它庞然巨硕身躯之下,一头黑色巨虎傲立于山巅,正对我虎视眈眈。

它是看守昆仑的另一山神——开明兽。

两尊山神的威压隐隐刺痛我的心脏,但这无法阻拦我前进,站在开明兽下方的男人,只令我胸中翻涌起无尽怨恨与怒火。

我握紧手中的干戚,任凭寒风割裂满身伤痕,血迹未干,灌入骨髓的寒冷时刻刺激着大脑保持清醒,猩红的双眼死死锁定那飘然身影。

我从南方苍梧之野一路杀向西方昆仑伤痕累累,只为寻他一决生死!

听到黄帝声音,我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轩辕小儿!蚩尤战败下落不明,炎帝亦因你客死它乡,不将你斩杀,我岂肯善罢甘休!”

我举起血迹斑斑的战斧指向前方黄帝,怒不可遏,大声咆哮。

当初若不是他逼位炎帝,结局怎会如此!

黄帝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看着我。

“开夫,华胥神国,不过浮生梦影,哥哥的执着,本身便是一种错误。”

“至于蚩尤,他早已沾染凶兽饕餮气息,堕入不归之途。你不肯放下执念,一意孤行,只怕步其后尘。”

恍惚间,脑海里蚩尤离去,炎帝身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你放屁!”

我难以容忍黄帝的狡辩,挥舞干戚猛冲向前,他这般人,怎会懂挚友相继离去的锥心之痛!

黄帝似早有所料,浑身雷霆抖动,衣袍下龙影闪烁。

见我杀来,黄帝伸手拦下开明兽,眼眸微张,金光流转。

“山海之道,仁武皆非,老夫请开明神兽放你入山,乃顺势而为,此战,既遂你意,也了老夫心结…”

我怒喝一声踏碎地面,奋力跃起,左手战斧化作一道裹挟汹涌云气的白色厉芒,直劈黄帝头颅。

“废话少说!吃我一斧!”

本想一招制胜,岂料瞬息之间,一声清脆震响犹如九天霹雳乍起,群山震颤,风云横扫四方。

我微微一怔,只见黄帝正举起一柄蕴荡金色气息的宝剑,稳稳架住了这狠厉一击。

“轩辕剑?”

我战意瞬间暴涨,倘若黄帝轻易被我斩杀,这人皇当真是可笑之极,他就根本不配做我的敌人!

“来得好!”

我怒喝一声,挥舞干戚与黄帝在昆仑山巅的云层中鏖战!

斧剑交击,天穹凛冽的寒风也逐渐升温,力量碰撞之下,一白一黄两道身影如流星纠缠。

久战正酣,实在难以分出胜负,黄帝亦感棘手。

他面色严峻,一剑拨过战斧,迅速撤身御龙向东逃去。

“哼,今日一战,战死方休!哪里逃去!”

这是我最后机会,只要斩杀黄帝夺去人皇之位,蚩尤和炎帝也许就会回到我的身边。

我决然追向黄帝逃走的方向。

2.

当我再次拦下黄帝时,不知不觉已至常阳山上空。

望见下方常阳山,交手间,黄帝似有所忆。

“开夫,此处曾是炎帝诞生之地,若哥哥尚在,恐怕也不愿你如此吧?”

黄帝力竭,声音之中分明有几分妥协。

“轩辕小儿!你不配提起炎帝!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便,今日便是你死期!”

我高举战斧,凝聚开山之力,力贯千钧!白色斧焰喷薄而出,化作无数猛禽烈兽撕咬向黄帝,我亦顺势猛冲。

“这就是蚩尤的战斧?不愧是兵主造物,然终逊色于轩辕剑半分!”

黄帝面色微凝,横举轩辕剑,凝聚九天神力,金黄灵气轰然爆发,雷霆涌动间,一条金龙骤然缠绕在他体躯上,横贯千里向我袭来!

我们都很清楚,这是最后的较量!

斧剑再次交击,白色兽群与金龙纠缠撕咬,难分伯仲!

黄帝咬牙与我角力,只要我再坚持下去,他必将倒于我斧头之下!

眼见不敌,黄帝突然咬牙,冷冷低语。

“你已入大凶之道,只怕与蚩尤一般,沾染凶气,最后身首异处!”

战意正酣的我骤然失神。

“你说什么?蚩尤…死了!?这不可能!!”

我握住干戚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内心动摇,力量顿减几分。

“开夫,看来胜负已分!”

就在此时,黄帝敏锐捕捉到我情绪波动,抓住瞬息之机,轩辕剑猛烈一挑,我手中战斧脱手而出 。

我刚想举盾防御,一道寒芒乍现,还未反应,只觉天旋地转,一身轻盈,向常阳山急速坠落。

视野中,自己正离无头身躯越来越远。

而黄帝表情悲悯,在他眼前,只剩下一具将要跪倒的无头躯体。

蚩尤怎会死去?他定是在诈我!我岂能认输跪下!

失去头颅的残躯,再度感受到浓烈如火的复仇意志,强忍灵气消耗,以双乳为目,肚脐为口,伸出双手,奋力想将头颅找回。

黄帝面容一紧,唯恐残躯寻回头颅再纠缠于他,竟挥动轩辕剑,悍然劈开高耸碧绿的常阳山!我的头颅瞬间坠入无尽深渊。

常阳山外,残躯感知不到头颅存在,彻底陷入癫狂,感官中只剩下模糊的世界,胡乱挥动干戚欲攻黄帝。

我怎会战败?!

看到残躯久久没有倒下,黄帝声色震骇叹惋。

“开夫,你为何迟迟不肯倒下?”

“姬轩辕,他乃上古开山巨灵一族,战魂不灭,不死不休…”

苍穹色变,陆吾声音悠然传来。

“你是说…”

黄帝若有所思。

“让其残魂沉湎于虚假的美好幻梦,便是囚禁意志的牢笼。300年后,他自当魂消离世。”

“炎帝。”

黄帝呢喃自语。

“一切正向你所看见的未来进行。”

陆吾声音再度响起。

“那不可预测的凶数劫难?”

黄帝开口,释怀看向常阳山。

“哼,开夫,你的确是老夫平生所遇最难缠的对手!纵负战神之力,竟有刑天之志。只可惜,你还是看不透这山海大局…”

黄帝望向西天残阳,神色凝重。

“或许这便是最后一战...而你的怨魂,便好好于此安息吧,黑夜将至…”

“黄帝小儿!你卑鄙无耻!!”

感知到黄帝离去,失去身躯的我想要破口大骂却无力发声。

常阳山开始闭合,深渊的黑暗与寒冷充斥四周,伴随无数藤曼攀爬的窸窣声侵入头颅,意识变得模糊、扭曲。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怨狠与不屈,正被一点点吸吮干净...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轩辕小儿!

我内心如一头野兽咆哮,倦意却麻痹了大脑,意识沉重,大荒部落往昔回忆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3.

“我们在建木开始遇见时,你失去记忆,正摆个‘大’字,头下还有一截树干,却比天要高一头,那你就叫‘开夫’吧。”

“夫,这是我弟弟姬轩辕,他平时就沉默寡言,我常外出巡游部落,很少照顾他。夫,你说我该怎么办?”

“夫,幸好有你带领族人耕作,这石笛送你吧。”

“这是我在东方蝴蝶谷采药时遇见的婴孩,他生于混乱之世,孤苦伶仃,我为他取名叫‘蚩尤’,我不在时,你可要好生照顾他啊!”

“夫,我实在厌倦了部落战争,待弟弟征讨蛮族凯旋,我们几人一同建造属于人族的华胥神国。你知道,山海大同,那不是一个梦!”

“夫,若大家都选择了弟弟,那他就该是族长,我们…离开这里。”

“夫!你去寻回蚩尤…”

“夫...我时日…不多,这最后一味草…就唤作‘断肠草’。也许我毕生追求的华胥神国,本就是一个难以企及的梦,是我…害了你们”

“蚩尤…已经离开了,我身边只剩你了,我死后...你好好带领部族,学习药术,拯救苦难生灵,绝不可找黄帝复仇!”

一遍遍与炎帝的回忆闪过,直至他倒在我眼前,一股强烈的痛楚直冲大脑!我面容颤抖,从梦中惊醒。

“炎帝!”

我悲怆一声。

常阳山感应到我情绪,山体微微震颤。

我睁开虚弱的双眼。

四周环境幽暗死寂,暗无天日。只有树根攀枝错节,泛动微弱荧光向黑暗深处延伸而去,不知为何。

困于此地,不知山海岁月,世间轮回。

是黄帝将我囚禁在了常阳山!

我努力回忆过往,关于黄帝的仇恨却在脑海中消散,曾经的不甘荡然无存。

荧光随情绪波动变强,我才发现自己正被悬挂半空,头颅被无数树根贯穿吸取神识。

那些树根冲破四周光滑岩壁,疯狂向外生长,原来我才是它们生命力的源泉。

“哼,真可怜,昔日的战神刑天怎么落得如此下场啊?”

只见四道身影出现在下方洞口。

透过金色荧光,关于他们,我眼神变得狠戾几分。

竟然是曾经被黄帝征服的四大蛮族:虎、狼、熊、鹰!

看到我的眼神,狼首缓缓开口。

“别挣扎了,此地一切,都是为你精心布置,只要你心存复仇念头,这些枫树根脉就会疯狂吸取你的神识,直到把你榨为空白!”

狼首伸出手抚摸冰冷光滑的岩壁,冷笑连连。

“而我们几人也在此地足足守了你已近300年!”

他忽然看向我,眼神玩味。

“只要今晚过后,你安然死去,我们几人就能得到人皇遗诏,获享永生!”

“山上的枫树,吸收你的怨念与不甘生长了300年,最后一片枫叶飘落时,也就是你死期,憎恨我等,不如省力苟活一时…”

一旁的虎首微微眯眼,声音老练沉稳。

“呦,当年涿鹿之战,当时你也在场吧?可惜你带炎帝狼狈逃走,未能目睹应龙击败蚩尤,黄帝斩下蚩尤头颅。”

“你可知这枫树就是你兄弟蚩尤染血而成!被自己兄弟亲手封印在此地的滋味如何?”

鹰首戏谑开口。

“什么狗屁战神刑天,到头来还不是困在这里,如同笼中野狗,若非因你,我们兄弟几人早就突破黄帝结界,得享永生!”

熊首怨声咆哮,狠狠砸向墙面。

狼首再度看向我,神色怜悯,言语神秘。

“一颗烂头还能翻什么天?哼,我偏就喜欢你这不甘的眼神,你知道黄帝死后,现在谁是人皇吗? ”

我神色微微一怔。

“黄帝之孙,人皇颛顼!你终究还是逃不出黄帝的手掌心啊!你就是一颗苟延残喘的烂头!”

听到众人嘲笑,我心中怒火却被枫树根脉压制,面色麻木。

黄帝已死,我毫无波澜。没想到后继之人竟是他血脉至亲,这天道还真是不公!

就在几人肆意狂笑时,常阳山突然再次颤动,狼首看向我,面露疑惑,旋即扭头看向洞口,面容戏谑。

“300年了,居然有人族敢踏入常阳山。”

“此结界,唯有人皇一族血脉的人方可进入。”

虎首沉吟。

“看来,有些笨蛋要成为我们乐子了”

鹰首旋即化为一只苍鹰向洞外飞去。

“谁敢阻挠我永生,老子非撕碎他不可!”

熊首拍胸怒吼,向洞外奔去。

“虎首,你留在此地看着他!”

眼见几人离开,虎首阴冷盯着我。金色根脉骤然缩紧,一道金光笼罩神识,我再次陷入沉眠。

4.

“开夫,开夫,别睡了,快看!这是我偷偷用昆吾山精石打磨的宝贝。”

“我打算叫它们‘干’和‘戚’,你觉得如何?”

一道活泼开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被摇晃睁开迷糊的双眼。

眼前,一个浑身黝黑、头顶稚嫩牛角的少年,正身着破衣站在我面前,手中正拿着一把粗砺的斧头和一面盾牌。

彩蝶飞绕在他脚边,阳光投下他身影,盖在我难以置信的脸庞上。

他笑容灿烂,露出虎牙,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双眼炯炯有神,等待我的回答。

“蚩…尤?”

我脱口而出,惊讶不已。

少年明显有些不悦。

“开夫,我们偷偷背着义父来到昆吾山,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睡觉!”

“我…”

见我有些木讷,蚩尤又气又好笑,收回‘干’和‘戚’。

“行了行了!平时你就呆在地里吹你的破笛子吧!我这些宝贝你也不懂,你还是适合在这儿睡觉!”

“炎帝...也许…不会喜欢你的宝贝…”

我呆滞地说出了几句。

蚩尤转过身耸耸肩,略显无奈。

“哼,他老人家整天不是找药草,就是巡游部落指导耕作,那多无聊。没我宝贝有意思,这不关他老人家的事!”

他撇撇嘴,有些失落,回头看向我。

“这些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能跟他说啊!”

我点头回应。

“那你觉得...华胥神国…真的存在吗?”

我看着蚩尤,认真问道。

蚩尤身形一滞,笑容勉强。

“他老人家,不就为了追求这个梦么?是他救了我,他说是真便真,哪怕是假我也信他是真!”

蚩尤努努嘴,把狗尾巴草扎在我蓬乱的头发上,双手抱着后脑,朝山上悠闲走去。

我有些错愕,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清风撩拨发须,他如同一道美丽虚幻的身影朝彼岸走去,突然,他扭头看向我,露出俊俏脸庞。

“他老人家不喜欢我宝贝,开夫,那你呢?”

蚩尤幽幽说了一句,便消失在一阵风中。

我站在树下,肆意感受久违的温暖。

“莫莫莫...享受此处风景,何不永留这里?”

一道诡异声音直灌心底。

我四下望去,微微一怔,只见一只象鼻犀目,牛尾虎足,身材短小的紫色异兽出现在自己身旁,却有着奇怪的羊影轮廓。

它的声音空灵蛊惑。

“莫莫莫...你已经到达了梦之彼岸。”

梦貘泛着紫光在我身边绕动。

“这里是华胥神国?”

我惊疑不定。

“莫...只要你愿意留下,这里可以是任何国度!”

梦貘继续蛊惑我。

“莫莫...这是能让人忘记一切仇恨烦恼,唯有快乐自由的地方!”

的确,昆吾山下,低矮起伏的土丘之上艳阳暖曦,清风撩动草浪。鲜花盛放,芳香四溢。蝴蝶随风舞动,高天鸟鸣,地面獐鹿野马奔腾,自由撩拨心弦,有一刹那,我渴想永存于此。

“黄帝老死而去,你可以放下最后仇恨,享受独属于你的世界!”

关于黄帝,只依稀记得他还是人皇,我曾得白泽指引杀上昆仑就是为了复仇。

黄帝既死,我心结亦了。

“只要留在这里,你和蚩尤,炎帝还能相遇!”

梦貘邪魅声音继续蛊惑我的心灵,正当我畅想美好时。

眼角不知为何流下一滴泪,我伸手摸去,分明是血!

见到血滴,梦貘惊呼一声,左右躲藏,紫光泛弱,身影涣散。

“炎…炎帝?”

周围一切也随梦貘惊愕不停变化,空间如涟漪般晃动,黑暗再次侵入视线内。

我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焦急惊恐的稚嫩声音。

“战神刑天,你快醒醒,只有你才能拯救我的部族了!”

遇见那个孩子,是在破裂的洞穴中。

此时,夕阳渗透裂口,照射在我千疮百孔的头颅上,那是我300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余温。

一张熟悉陌生的稚嫩脸庞映入眼帘。

5.

见我醒来,少年面露欣喜,他额头冒着冷汗,捂住受伤的左手,血液滴落在枫树根脉上,树根藤曼收缩,金色光辉变得薄弱阴暗。

此时,虎首从碎石中站起来,脸色难看。

“小子!你胆敢闯入这里就是你的坟地!”

虎首怒喊一声,化为一只吊睛白额巨虎,踩着岩壁间裂缝,凶恶扑向少年。

少年脸色一紧,捧起我往身后竹篓里塞,他拿出腰间一根白色丰满的羽毛,叼在嘴里,化为一只岩羊,蹬在树根上,踩着岩壁就往头顶裂口逃去。

虎首眼见抓空。正焦急看着少年左蹦右跳无计可施时,鹰首突然从上方裂口处出现,锋利的爪牙袭向少年。

“臭小子哪里跑!”

少年一时情急,扭过身体,躲避鹰首袭击,鹰首却卡在树根中难以动弹,自己腰部被抓出几条血淋淋的伤口。

“咩!”

少年痛叫一声,血迹不断滴落在树根上,洞窟内光线迅速变暗。

狼首和熊首出现,看到岩羊口中的羽毛,狼首怒不可遏。

“那是羽工!能变化任何动物形态,掩盖气息,难怪这小子能避过我们搜捕!绝不能让他逃了!”

狼首在岩石上飞速敏捷攀爬,熊首也咆哮搬动地面上石块向空中受伤的岩羊砸去,鹰首挣脱身形,再次向少年袭去。

眼见三兽袭来,少年忍痛,口角溢血,看向头顶距离不远的裂口。

他眼神变得绝决,尽管伤痕累累,他仍弓身屈膝,使出浑身力量朝洞口弹射而去。

狼首瞳骤缩,眼见少年射向裂口,利爪只差分毫!

鹰首也被落下的碎石干扰,只有熊首扔出的石块正中少年胸膛,重伤之下,却也借势送出了洞口。

“不!!”

狼首咆哮看向裂口。

少年负伤带着我逃出洞口时,黄帝在常阳山设下的结界也轰然破碎。

金色光辉在常阳山剧烈动荡,强悍力量瞬间横扫周天残云,一片混乱!

洞窟内,四大蛮族遭受力量冲击,被冲撞的七零八落。

狼首口角溢血,捂住胸膛来到洞口外,望向远方,又抬头看向山顶只剩下一片枫叶的枫树,

他脸色阴狠,咆哮几声。

“刑天不死,我们无法长生!绝地天通后,山海混乱,灵气稀薄!如今结界消失,我们几人很快就会老死,必须解决刑天得到不死药!”

“鹰首,你立马前去轩辕国禀告人皇颛顼,刑天复生,山海血雨!”

鹰首得令,踉跄飞走。

“那小子身上留有血腥味,跑不远!我们追!”

6.

遭受巨大能量冲击之后,少年和我倒在一条河岸旁,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一个模糊魁梧的身影正朝我们走来。

再次苏醒,已是傍晚黄昏。

透过竹篓,我看见一团篝火正在燃烧,火光映照在一旁陌生男人的脸颊上。

地面放着一把精致飞弓与长矛,看不出喜怒,倒是自顾自翻转篝火上的鱼肉,肉香味四溢。

而昏迷的少年身上已裹上草药,紧紧抱住竹篓,闻到肉香味后,轻咳几声,慢慢睁开了眼。

“醒了?”

男人没有回头。

少年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紧抱住竹篓,一言不发。

我不知这少年为何要冒死救我,但他闯入常阳山,必有所图。

“别担心,我四方游猎时,见有群兽奔逃,恰好路过这里救了你,为表善意,你可以叫我屠。”

屠转身站起朝少年递过手中的烤鱼,面露微笑。

“这赤水鱼肉,远胜那些小江小河,更为鲜香补神”

看见屠的笑容,我竟有些恍惚。

少年咽了咽口水,看着屠友善的眼神,自己身上涂抹着草药,左手抱住竹篓,伸出右手颤颤巍巍接过烤鱼,咬了一口,顿了顿。

“我…我叫姜。”

“我救你时,见你紧紧抱住这竹篓不放,你来此险要之地,就是为了这篓中之物?”

姜沉默不语。

“这大荒凶险万分,异兽横行,危机四伏,你一个人恐怕难以离开这片森林。”

屠仔细思索。

姜有些犹豫,放下手中烤鱼,说出实情。

“我是为了解开刑天的封印,拯救我的部族…”

话音刚落,屠骤然神色一怔,震惊万分。

“刑天?是那个在三天内便杀敌无数,登上昆仑山挑战人皇黄帝的战神刑天?”

姜眼神迷茫,虽听不懂,还是错愕点头。

“传说中他不是被黄帝斩落头颅早在数百年前死去了吗?”

屠看向竹篓,我能感受到他的惊骇。

此时,姜小心翼翼将我从竹篓捧出,看到我千疮百孔,血迹干涸的头颅,他却没有任何畏惧,只有深切恳求。

“刑天大人,只有你才能找到华胥神国,只有那里...才能救回我的族人,求你...”

他的声音哽咽了。

华胥神国,又是华胥神国,为了这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有太多人失去了生命,为何还有人要执迷不悟?

屠看着我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刑天?姜小友,你没搞错吧?”

的确,对于一个早该在数百年前死去的人,谁也无法保证眼前的头颅就是刑天。

没想到姜看着我却异常自信,止住哽咽,没有任何犹豫,仿佛骨子里认定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一定就是刑天!羊神不会骗我,是它指引我来到这里!”

话音刚落,姜忍着伤痛从腰间取出一根带有古老刻痕的石笛,还有羽工。

“这就是部落羊神赠与我的宝贝,是它告诉我这根石笛能听见刑天心声方向,羽工能助我避过危险。”

少年脸庞在篝火映照下,气色润红,声音异常坚定。

当我看到那根石笛时,瞳孔猛然一缩,心神不宁。

那石笛正是炎帝生前赠予我的宝物。

这后生…

我愈发不安,他方才说寻找华胥神国,拯救部族,难道…

苍梧之野的回忆瞬间闪过。

石笛感受到我心神,散发出幽幽荧光,与我残颅心声呼应,发出动听的笛声。

“你既是炎帝一族血脉?何以沦落至此?”

屠看眼见姜手中的石笛发出声音,面色一紧,向后退去。

姜神色悲戚,声泪俱下。

“以前羊族本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听几代族长传言,数百年前,炎帝本托部族与一位叫‘开夫’的勇士,不知为何,勇士却失去踪影,部族群龙无首,艰难生存。”

“后来天地色变,山海震颤。大荒妖邪横生,羊族四分五裂,我族也遭受异兽袭击,部族无力抵抗,病疫肆虐,妖兽侵袭,危在旦夕。羊神托梦,命我前来寻战神刑天,拯救部族。”

姜抹去眼泪,看向石笛。

“这石笛…就是曾经勇士开夫的宝物。”

听完姜的话,震惊之余,我不知如何开口,当初是我一气之下离开部落,却忘记炎帝临终托付,未能好好守护炎帝一族。

而现在,部族却因我四分五裂,我实在愧疚难当。

我能告诉少年,是我抛弃部族导致了这一切吗?

我苟存生机,到头来还是炎帝一族血脉救了我。我不愿告诉少年华胥神国也许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若还能保留炎帝一脉,恐怕就是我最后能为炎帝所做的事。

“后生,我已这般模样,你也愿相信我?”

我冷声问道。

“愿意!这是我拯救部族的最后机会。”

姜看着我,眼神坚定。

石笛白光流转,一旁的 屠神色稍缓。

“我灵力早已枯竭,只要找回残躯,一切还有转机。”

我直言不讳。

在常阳山数百年,我与残躯之间的感应已彻底断绝,但我知道有一头神兽知晓残躯身在何方。

“要寻回残躯,先要找到白泽。”

“白泽?”

姜呢喃自语 。

“我曾听闻白泽游历山海数百年,最近正在沃民国一带出现。”

屠铿然发声,没有了刚才的惊惧。

“有人说你是弑杀成性的魔神,看来是谎言罢了。”

我默言不语,真相与谎言有谁能彻底分清楚呢?

短暂休整后,姜和屠熄灭篝火,背弓别矛。我们一行人踏上前往沃民国的道路,星夜兼程。

离开不久,夜色下,狼首三人循味而来,瞧见篝火堆,一只麻雀在狼首耳边轻语,他狡黠一笑。

7.

前往沃民国途中,通过屠的讲述,我对如今山海已有初步了解。

300年前,我败后不久,黄帝寿终而去,在人族留下一个“刑天”的虚名。

黄帝自是登上人皇之位,曾助过他的人分部四方壮大人族实力。

后来,黄帝后裔、现任人皇颛顼在百年前施展绝地天通,亲手摧倒建木,断绝天地灵气根源。

从那以后,山海灵气薄弱,疫病、风害、战争、水患、火厄、旱灾六乱大兴,邪祟猖獗,暗流涌动。

一些边远弱小人族部落自然遭受最大冲击,炎帝部族也因此四分五裂,危在旦夕。

可是,既然是黄帝血脉,身为人皇,颛顼明知山海大乱,人族受害,又岂能袖手旁观?

我回忆起炎帝临终时的话,倘若我竭力克制复仇情绪,结局是否全然不同?

我内心五味杂陈,愧疚与后悔情绪在心里反复酝酿不断折磨我。

反倒是姜一路负伤前行,眼神中始终充满希望。

“穿过桑林,度过一片荒野原地,沃民国就藏在一座高山之中。”

屠环顾四周灌木,神色严肃。

“这片桑林,有封豨和其他异兽存在,需多加小心!”

姜轻轻点头,看向背篓。

“刑天大人,我们一定能找到华胥神国的,对吧?”

我看向少年炙热的双眼,不知如何描述那个虚无的梦。

恰在这时,林中一大群黑鸟窜向天空,似是蓄谋已久,发出连串“嘎嘎”怪声。

两人望向天空。

屠眉头一紧,看向姜惊呼。

“快跑,是冥鸟!它们会引诱异兽!”

姜身躯一颤,立即含着羽工化为岩羊朝前逃去。

屠迅速取下身后长矛,严阵以待。

在冥鸟干扰下,深处桑林开始动荡,数道黑色罡风冲断树木,朝我们袭来。

屠砍断四周桑树干扰罡风前进,黑影接近,我才看清那是一群野猪,吐露獠牙,双眼猩红,模样凶神恶煞。

他立即取下飞弓,扭身拈弓搭箭,强劲箭锋当即射穿掀翻冲在最前面的野猪。

与此同时,天空的冥鸟乱作一团俯冲攻击姜。

因为先前伤势,姜动作慢了几分,眼见身后危险,我用力发声。

“后生,趴下!”

姜俯身滑过灌木缝隙,冥鸟受阻,少年奔逃!

我旁观少年的执着,竟隐隐与炎帝相似。身后屠的反抗斗争,也让我一时恍惚,想起那梦中故人。

屠挥舞长矛阻挡封豨前进,与一片罡风搏杀!血液溅撒在桑叶上,绯红一片,但封豨目标显然不是屠,而是姜!

几头封豨不顾伤势直扑姜而来,姜摆动身躯,动作越大,呼吸也越急促。

此时他已能望见前方桑林边缘,远方云雾缭绕,高山连绵,而岩羊最大特性便是登山。

姜咬牙蹬腿,直奔荒野原地。

屠竭力射出数支弓箭阻拦封豨群,黑风中血光飞溅,空气布满血腥味。

“姜小友!向前跑!前方就是沃民国领地,有凤凰庇护!它们不敢乱来!”

屠大声嘶吼,同时朝姜追去。

但封豨很快便接近姜。

空中的冥鸟闻到血腥味更加兴奋,“嘎嘎”嘶鸣,羽毛飘飞,冲破灌木丛,向姜飞去。

眼见封豨即将吞没姜时,屠面露绝望。

突然,不知何处飞出一块巨岩,跃过他的头顶砸向封豨,强悍的冲击力直接击溃黑风,崩碎冥鸟群。

屠骇然扭过头颅,眼神一惊,迅速朝一旁灌木丛遁去!

巨石砸地,桑林一颤。姜也一脚踏空,俯身摔倒,他回头惊疑看去。

身后百米,烟尘消散,一只三丈高低的巨猿正咧嘴舔舌出现在视野中,打量林中猎物,同时露出一个极其诡异阴森的笑容。

“这是?”

姜神色惊惧。

被阻击的封豨完全不顾身后出现的巨猿,眼神死死盯着姜,晃了晃身体,再次冲来。

巨猿轻轻抓起地面断裂的桑树,抹去树枝,留下树干,又是一掷,封豨死伤一片!

其余封豨终于意识到巨猿的危险存在,开始抱团围攻。

姜正疑惑时,屠悄然出现在姜身边,急切开口。

“快走!这是桑林主宰山魈,天性凶猛残暴,我们不是他对手!”

姜骇然失色,起身向荒原踉跄奔去。

冥鸟眼见目标逃走,再次聚合化为一颗黑色骷髅头试图拦下我们。

身后骷髅即将吞没姜和屠时,二人恰好来到桑林边缘,滑下泥土岩壁。

刹那间,空中响起无数痛苦嘶鸣,骷髅撞上一堵火焰屏障,瞬间化为飞灰消失。

屠看着身后消失的冥鸟群,心有余悸,冷汗直流。

“这是沃民国神兽——凤凰显灵了…”

桑林中,狼首几人远见冥鸟群消失,脸色难看。

“这颛顼疫子魍魉看来也不过是个废物!”

狼首冷声。

“大哥!再往前走,就是沃民国了,有凤凰结界庇护,我等如何进去啊?”

熊首怨声。

“四弟莫急,那结界只防邪祟精怪,你我几人照样能进入。”

虎首沉声。

“不急?再不补充灵力,我们还没找到人就先灵衰而亡!”

熊首捶断桑树,不甘咆哮。

此时,鹰首出现,在天空盘旋。

“大哥,颛顼下令活捉两人,挡者格杀勿论。他已从轩辕国动身。”

狼首闻声,眼神阴冷。

“各位,该大杀四方了…”

8.

屠引领姜穿过荒野,向高山上攀爬,云雾与飞鸟残影逐渐接近两人。

地面的桑林像一块绿色地毯,赤水从西方陡峭巍峨的高山流出,就像一条绿色丝带勾勒桑林边阔,熠熠生辉。

我曾在炎帝部落,是一介农夫,只知默默耕耘。

与苍梧之野矮小幽绿的山丘相比,眼前这一切让人心旷神怡,感念万分,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会喜欢这里吧。

我不禁黯然神伤。

屠带着姜登上山顶,山顶平整开阔,目之所及,周天八荒。

他向山下一指,神色自若。

“那里便是沃民国。”

姜驻足俯瞰。

飘渺云雾之下,山原起伏,一片翠绿,木屋鳞次栉比闪烁光辉。百兽欢腾,奇花异草盛然怒放。

沃民人个个手拿精美玉器盛饮天露,笑谈风声,宛若一片山海圣地。

踏足此处,灵力正缓慢恢复,也让我心神一颤,这沃民国如梦境一般,虚假却又真实,山海间竟真有此地?

“这里就是沃民国?”

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沃民国身居偏远险要之地,鲜有人至,四季温暖如春,民风淳朴自然,平等而生,与世无争。”

屠带着姜顺着林荫小道下行。

“四方游猎时,我偶然发现此地,常在此处歇脚。绝地天通以后,这种地方可不多了。”

的确,此处灵气与300年前无异,我暗自赞叹。

“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留下来!”

屠看向姜,言语打趣。

姜却脸色涨红。

“我还不能留下,我必须找到华胥神国拯救部族!”

屠撇嘴。

“你执着华胥神国,那你知道华胥神国到底是什么吗?”

姜脸色天真,开始比划。

“听羊神说,那里的人可以不吃不喝,无灾无祸,人人无欲无求。”

“看来,你很相信这个羊神。”

屠脸色平静,捉拿不透。

“那是当然,开夫不见后,它就出现守护我们的部族,可显灵了!”

姜拍拍胸脯,表情自信。

我听着少年的话,关于羊神,炎帝曾提起过他们少典氏一族图腾正是白羊。

这也许是炎帝死后魂灵化为白羊默默守护部族安危。

“后生,你虽救我,但有太多人为寻华胥神国付出生命,这值得吗?”

我肃穆开口。

姜握紧石笛,言语诚挚。

“舍弃一人性命找到华胥神国拯救的是整个部族,我无怨无悔。何况,我身边不只有我,还有大家。”

我心田一颤,像,实在是太像炎帝了。

“如果山海所有部族都能像沃民人安居乐业,友好往来,无欲无求。虽非真正华胥神国,却也处处是沃民圣地啊!”

姜一脸希冀,眼神憧憬。

所有部族…

后生不经意的话让我骤然一愣,恍惚间有些失神。

炎帝…

正在这时,沃民人见有来者,有人主动上前交涉。

看清来者是屠,盛邀屠和姜进入沃民国。

深入沃民国,我才看清,沃民人虽然长相各一,但屋舍之上悬挂着各种精美玉石。

虽不比梦中华胥,却也相差无几。

他们各自劳作,怡然自乐,与这片天地和谐共生。

看到眼前一切,我不禁动摇了几分。

华胥神国,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沃民人对屠的到来司空见惯,笑眼相待。

屠告诉来意,却得到令人失望的回应。

原来在数天以前,白泽便离开沃民国不知去向,这令屠和姜颇感苦恼。

沃民人却告诉二人,要想找到残躯还可以去拜访后山腰的凤凰祭司,通过祭司可以占卜残躯去向。

后山崖洞内,洞中有一座凤凰雕像,四周摆满了祭祀用的精石。

凤凰祭司似乎预料到我们的到来,告知我们凤凰爱听世间珍乐,若得凤凰认可,他便可帮助我们。

屠乃一介武夫,不明乐理,而姜又身处乱世,何曾闻过珍乐?

两人一筹莫展之时,恢复少许灵力的我让姜把我在洞口外,放下石笛。

我还没得到‘干’和‘戚’的时候,常伴我身的是石笛和音乐。

我为感炎帝对部落恩德,曾谱出一曲我最爱的曲子。

名曰——《扶犁》

9.

我残颅观望沃民生活,心绪飘然,有感而发。

石笛开始发出平和悠扬的笛声,也伴随我曾对炎帝部族的回忆在脑海里显现。

我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建木下与炎帝相遇。

但是炎帝救我并为我取名‘开夫’带回部族,一切便已开始。

炎帝一族属于少典氏,是人族大族,肩负维护部族安危的重责。

其父少典是天生的领袖者,带领部族抵御四方蛮族侵袭,但奈何年事已高,不久将逝。

当时,炎帝为长子,黄帝为次子,族长之位自然而然落在了炎帝头上。

仁慈的炎帝继任族长之位后,不愿再见族人流血,提出退兵谋和,以求各族安稳。

岂料四大蛮族看到炎帝的妥协与忍让后,变本加厉掠夺人族土地,部族危在旦夕。

黄帝眼见部族安危,主动提出讨伐蛮族。

炎帝虽然为难,但还是放任黄帝出游部族远走它乡。

炎帝也曾向我诉苦,弟弟从小便沉默寡言却十分聪明伶俐,自己碍于部族事务疏于照料,也不知放他走是对还是不对。

现实却是黄帝外走后,捷报在部族频传,振奋人心,这也让炎帝很是高兴。

不久部族内爆发一场疫病,无数族人病死,为了族人安危,炎帝到四方偏危之地寻找药草,命我带领族人耕作。

我是一介农夫,向来遵守炎帝命令,因为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疫病结束后,我看着部族日益兴盛,内心感念万分,为炎帝创作《扶犁》曲,以表炎帝恩德。

念想于此,我看着下方沃民国,笛声愈发高昂激奋。

此时洞窟内的凤凰雕像也在隐隐泛动光芒!

某日炎帝返族,带回一个模样奇特的婴孩,他天生皮肤黝黑,头生雏角,眼神却十分灵动。

炎帝告诉我这是大荒乱世的孩子,他取名为‘蚩尤’,收为义子,在他不在时让我好生照看这个孩子。

我欣然领命,但我生得五大三粗,只知农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照看蚩尤。

但好在蚩尤成长极快,数月便成为了一个少年。

仿佛正如他在大荒中诞生一般,蚩尤性格调皮顽劣,老是在部落中惹事生非,捉弄族人,炎帝管教,蚩尤才肯收敛。

蚩尤天性洒脱自由,耐不住部族琐碎农事,常常背着炎帝到四方山脉搜集精石创造他的宝贝,我为护他安全,相伴而行。

炎帝眼见部族安稳,人族日益强大,这时提出那一个改变了所有人的梦——华胥神国。

那是他一生追求的特别国度,那里人人长生不老,生而平等,与世无争,无惧火水也不生疾病,走路飘然。

炎帝的话让我和蚩尤深信不疑,只要等待黄帝回来,众人共筑此梦,山海大同。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我脑海闪过黄帝片刻记忆,笛声转变,悲戚共鸣。

身后洞中凤凰显身,一身赤黄,身负五德,飞舞高天嘶鸣。

这时部族传来消息,黄帝,回来了。

只不过,他身后跟着四方蛮族和军队…

炎帝带着族人在阪泉之野为黄帝接风洗尘,讲述华胥构想时,却只等来黄帝冷冷一句话。

“哥,那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你护不了部族,这族长之位还是交给我吧。”

黄帝身后的军队蠢蠢欲动,旗帜飘扬,只待炎帝抉择。

炎帝当即沉默不语,脸色变得苍白消瘦。

曾经的兄弟,如今却形同陌路,刀戈相向。

我神色骤然大骇,蚩尤更是怒不可言,他欲上前讨个说法,但看到黄帝队伍声势浩大,炎帝拦下蚩尤。

“仁慈软弱拯救不了部族!你能保部族一时,能保一世吗?”

黄帝铮铮有词,不可反驳,他看向炎帝身后。

“所有人!愿意追随我的便拥我为族长。”

炎帝身后的族人开始议论纷纷,权衡利弊。

我看到那些曾经被炎帝救过的人纷纷站在黄帝一边,只觉一阵心寒,蚩尤更是火冒三丈。

最后炎帝身后只留下我和蚩尤还有少许追随者。

而炎帝始终一言不发,没有任何阻挠。

“看来,这是大家的决定了。”

黄帝看向炎帝,沉稳自信。

“黄帝,你虚伪无耻!”

我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蚩尤实在难以忍炎帝所受屈辱,直冲黄帝,想要一决生死。

但蚩尤尚是少年,又岂是黄帝对手,被蛮族架住,眼见命丧当场。

炎帝终于冷冷开口,失神看着黄帝。

“姬,我从小就没好好照顾你,这族长之位,你当便是。他还是个孩子,放过他吧。”

蛮族得到黄帝指令,放回蚩尤。

“多谢族长不杀之恩,我们…离开这里。”

炎帝神色黯然,带着我和蚩尤转身便走。

我更是难以接受,在都广之野生活多年,到头来,炎帝却被黄帝逼离部族,我开始对黄帝产生憎恨。

离开都广之野后,炎帝带着剩余的人远走人族偏远地界,在苍梧之野扎下部族根基。

这里深幽清静,是灵草采集的好地方,但因地势狭小,亦是异兽频出的地方,难以耕作。

而蚩尤从那时起,便没了笑容,在外与猛兽常常搏斗,说的最多一句便是。

“为什么不反抗!”

我不知如何安慰蚩尤,炎帝此举想必有他的考量?

炎帝从那时起,眼中没了光,说的最多便是。

“如果真的能找到华胥神国,那该多好啊。”

炎帝无法忘记华胥神国,就像蚩尤无法忘记复仇,而我也无法忘记黄帝所做的一切。

后来黄帝得到昆仑神召,成为人皇,大合天下鬼神。

炎帝派蚩尤象征性前往黄帝车马典礼,以表顺从之意。

岂料蚩尤返回部立马里面禀告炎帝,黄帝虽为人皇,却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他恳求炎帝允许自己带领族人讨伐黄帝,重新夺回族长之位。

对于蚩尤的决定,我心底里是无比赞同。但炎帝却以年事已高,不愿再见部族伤亡拒绝了蚩尤请求。

蚩尤一气之下,翻脸离开部族,炎帝忧蚩尤安危,怕他不测,派我劝回蚩尤。

我不得已照做,拦下蚩尤。

“回去吧,炎帝需要你!”

“我意已决,他老人家做不到的,就让我自己来!”

蚩尤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你难道忘记了黄帝曾经对我们所做的一切吗?”

蚩尤满脸愤恨看着我。

“不敢忘记。”

我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那就好,总有一日,我要踏平黄帝部族!”

“他老人家以后就麻烦你了。”

蚩尤神色坚定,从怀中拿出两颗精石递在我手中。

“这是?”

我不解。

“我最引以为傲的宝贝,‘干’和‘戚’,拿着它,日后必有用处。”

“可我只会耕田。”

我有些犹豫。

“没有人会一直耕田,直到他拿起武器成为一个战士,明白自己生的使命!”

蚩尤深深看了我一眼,从我身旁擦肩而过,这一次,我没有阻拦他,也许他自己会明白一切,最后返回部族。

蚩尤离开后,炎帝愈发苍老,为更好了解药草药性,他得知日林国有一块神镜,能观五脏六腑。

将部族交给炎居后,我跟随炎帝前往东方日林国求得神镜。

再度回到部族,已是数载后,那神镜与炎帝融为一体,炎帝有了自观肚腹便知药性的能力,同时也变得更加沧桑。

我深知一路的艰难与苦涩,只用锄头是耕耘不了我心中的仇恨!是黄帝造成了这一切!

不久后,人族传来消息,蚩尤举兵攻讨黄帝,炎帝得知后既忧心也绝望。

炎帝实在没想到蚩尤复仇决心如此强烈。

炎帝为平息战乱,带回蚩尤,竟亲自上阵,与虚伪的黄帝站在了一起。

那一次,也是我最后遇见蚩尤。

再次与他在涿鹿之野相遇时,蚩尤彻底换了一个面貌。

他双眼猩红,裸露半身,浑身皮肤黑红,就像岩石与岩浆混为一体,肚腹上长有血盆大口,肋生双眼,背上长有六条臂膀,四只手臂中拿着四把异样的武器,浑身透露讶异与邪秽气息。

在他身后,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精物魔怪,正撕咬岩石与树木,蠢蠢欲动。

他,绝不是我印象中的蚩尤。

战场上,蚩尤眼见我和炎帝在一起。

他脸色微微动容,但看到黄帝的军队,便怒不可遏。

“黄帝小儿!你这人皇之位还坐的安稳吗!”

黄帝神色严肃沉闷。

“没想到,当初放你一命,却是日后灾祸!”

蚩尤冷声大笑。

“你这虚情假意之人,靠手段得到一切,我岂能容你!”

蚩尤军队开始咆哮汹涌。

黄帝却是默默看炎帝一眼。

炎帝望向蚩尤,声泪俱下。

“我儿蚩尤,杀戮众生,被复仇蒙蔽双眼是看不到未来,放下仇恨,我们一起回家!”

蚩尤却是深吸一口气,面色淡然。

“炎帝!我已无法回头,若不是你软弱,岂能被黄帝小儿乘虚而入?他的位置,难道我就坐它不得?”

蚩尤从肚腹内取出一张血色旗帜,高举在手。

“今日,我偏要逆天而行!”

话音刚落,蚩尤部队开始大举冲向炎黄军队,双方交战,厮杀震天。

我没想到蚩尤离开后竟有如此一支弑血成性的部队,炎黄部队节节败退。

炎帝部族本就抵制武力,族人没有战斗力,我死死护在炎帝身边。

为减少牺牲,我不得已下令撤退返回部族,但令人奇怪的是,沿途蚩尤军队并不阻击我们,反而直奔黄帝部族。

那一刻,我看向远方战场上厮杀的蚩尤,明白了什么。

黄帝与蚩尤的战火终究没有波及苍梧之野,但在回到部族数载后,噩耗传来。

蚩尤失踪不知去向,其部队也被一一瓦解。

我登时头晕目眩,悲痛之外,还有对黄帝欲加雄烈的仇恨。

而炎帝知道后久久无言,陷入深深自责。

黄帝因平息山海动乱,寻游四海后御龙而去,不知去向。

炎帝最后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不再执拗于寻找华胥神国。

他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本就苍老的身体愈加虚弱不堪。

最后,当吃下断肠草的那一刻起,我正伴在他身边,炎帝一直知道我在暗中操练无法放下仇恨,可他还是那么善良。

“我死后,你好好带领部族,绝不可寻仇黄帝。”

我狠咬牙点点头,强忍内心的绝望痛苦,泪如泉涌,死死攥紧拳头。

炎帝走了,死在他离家和部族最近的地方。

他到死没能找到华胥神国,我也未能走出仇恨。

也许蚩尤说得对,我不会永远是农夫,当我是一名战士时,我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那就是...

黄帝的命!!!

我取出两块精石,那是‘干’和‘戚’,我放下石笛,默默向西方看去。

炎帝和蚩尤做不到的,那就由我开夫来!

笛声悲怆幽愤,骤然停止,万籁俱寂。

我流下了300年的第一滴泪。

而眼前却是华胥神迹。

洞中凤凰祭司亦深受笛声感染,赞叹不绝,他告诉姜和屠。

我们要找的残躯就在都广之野,神树建木之下。

建木…

到头来,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就在这时,沃民国内忽然一片骚动。

姜看向山下疆野,神色一怔。

“是它们!”

“谁?”

“四大蛮族。”

10.

原野上,四大蛮族感受到沃民国澎拜的灵力,个个兽性大发,面露凶相。

“哈哈哈,大哥,这是好地方啊!”

熊首疯狂撕咬牛羊,满嘴血腥。

“这里有充沛灵气滋养我们!”

虎首看着晶莹剔透的宝石,露出贪婪的面容。

“我们能来这里,还得多亏他俩。”

狼首咆哮。

原野上牛马羊四散奔逃,沃民人受惊纷纷躲避。

四人疯狂吸食沃民国灵力,体态迅速变得年轻强壮。

眼见沃民国被屠戮,一片火海,凤凰悲鸣,怒然振翅攻击四人。

巨翅扇动狂风袭向四人,草叶横飞,狼首却是波澜不惊。

“莫怕,如今我等已恢复灵力,可屠杀凤凰!”

狼首露出狡黠的目光,浑身泛动黑气。

四人化作狼、熊、虎、鹰,开始与凤凰厮杀。

凤凰体型庞大,但在蛮族围攻下渐渐落入下风,伤痕累累。

屠远望四人,怒意横生,取下背后长矛便要冲下山腰,相助凤凰。

“他们因我和刑天而来,我必须承担后果。”

姜着急想要帮助屠,却被屠拦下。

“姜小友!是我把你们带入沃民国,你不是还要找到残躯,找到华胥神国,救你部族吗?”

屠声色俱厉。

“你本身负伤势,不是他们对手,去了只能送死!”

“可是…”

“你当务之急是前往建木!”

姜有些失声落泪。

“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需要帮助!”

“我向来独来独往,人多添乱。”

屠看着蛮族暴虐,声色不甘却很从容。

“我还未狩猎过像他们这样的猎物。”

“后生,听他的。”

我平静发声。

是屠让我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沃民短暂,但也让我坚定了华胥神国的梦。

姜听到我的声音,对屠却有些不舍。

“屠,我们还能再见吗?”

“山海自有归期。”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因为,我也相信那个所谓的华胥神国。”

屠洒脱一笑,纵身跃下山崖。

回声飘荡。

“那把飞弓...交给你们了,向东前进,得到奇肱国飞车,就能抵达建木。”

姜咬紧牙根,迅速拿起地上飞弓,叼住羽工,含泪看了一眼沃民国,带我向山上爬去。

沃民国逐渐只剩下一片模糊虚幻的火海,屠戮与血腥正在上演。

11.

站立在沃民国后山山巅,极目远眺,天边有一条璀璨的蓝色线条。

太阳在身后沉沦,前往东方奇肱国,还要经过一片低矮平缓的森林与土丘。

或许是离开屠后,姜有些失意,步调沉重。

“战神,屠他会不会…”

姜不敢再说下去。

我明白他的想法,但是要得到,就须舍得。

“后生,猎人永远要比猎物聪明。”

我安慰姜,对于他来说,这也许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少年稍许释怀,反倒好奇问我。

“刑天大人,你在沃民国吹的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呀?”

我微微一顿。

“故人所赠,一曲《扶犁》,想学吗?”

姜点点头。

“这一切结束后,我便教你,如何?”

姜脸露欣喜,紧紧抓住竹篓,步调轻盈,荧虫环足生辉。

星空璀璨澄澈如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正当我们松懈时,姜逐渐进入一片黑暗区域,四方萤辉渐灭。

“久候二位多时,这是着急去哪啊?”

虚空突然传来邪秽空灵的声音,同时无数幽蓝色火焰挡在姜眼前,迅速凝聚为一个五官模糊,枯瘦脸庞,身材短小的灰色老头。

他佝偻身子,拄着拐杖,一阵阴笑,向姜渐渐逼近。

“若不是凤凰庇佑,你二人岂能活到此地?也不枉我蹲守此处。”

姜脸色颤抖,认出来者。

“你是白天的臭鸟?”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知礼数!”

魍魉抖动拐杖,姜只觉地面瘫软,四足陷入泥沼。

“白天没成,夜晚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魍魉舔了舔姜的脸蛋,颇为满足。

“挪开你的臭嘴!”

姜破口大骂。

魍魉反倒更加兴奋。

“我能闻到你的鲜美!你说我该先吃哪里?头还是手?”

魍魉咧笑施法肢解姜时,一声狼吼突然在月光下响起。

“魍魉!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老头一怔!只见狼首一身整洁在小道上出现。

“你是何人?”

“哼,鹰首上报颛顼刑天逃出常阳山,派你先来助我们兄弟四人。”

狼首不卑不亢,越靠越近。

“你怎么在这里?”

魍魉冷言。

“我知你不会罢休,早早跟来,险些让你酿成大祸!”

狼首理直气壮。

“颛顼要活捉两人,你可知其中缘由?”

魍魉沉默不语。

“刑天本因仇恨不死不灭,300载未到便从常阳山逃出,本就功亏一篑。而他又与这小子情谊深厚,你若杀他,徒增仇恨,就更难以消灭刑天。”

狼首冷笑,眼神蔑视。

“如果颛顼知道你干了什么,下场如何你清楚。”

魍魉眼神一紧,冷汗直流,气息颤抖。

“颛顼让我带他们走,你没意见吧。”

狼首回看魍魉一眼,满是不屑。

魍魉听出威胁气息,虽有不满,暗暗咬牙,还是施法将姜放出。

“立刻滚!”

魍魉怒吼,眼见猎物失手,气得浑身发抖。

我和姜被狼首就此带走,不知前去何地。

一路上姜挣扎愤然大骂。

“你们这些恶徒不得好死!休想利用我对付刑天大人!”

“喂,臭小子,你别太高看自己,我随时都能吃掉你!”

狼首张开血口,杀意十足。

我倒看着狼首撇脚的表演,忍不住戳穿他。

“你并不是狼首,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狼首脸色突然一怔,旋即面容舒缓,眼神平和。

姜听到我的话却是一头雾水。

“他明明就是…”

“我很好奇,到底是哪里露馅了。”

狼首看着竹篓,打断姜。

四大蛮族贪婪是天性,进入沃民国必定会大杀四方,岂会干干净净出现?

而狼首一直跟着我们,却等到魍魉出现后才肯现身,恐怕也是有所预谋。

听完我的想法,狼首忽然咧嘴一笑。

“看来,还是瞒不过你。”

他抖身一转,洁白光辉凝为衣袍,脸庞瞬间变为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

我看着他模样,有些吃惊。

“白泽…”

“也怪我不染杀戮,只能骗骗那些愚蠢精怪了。”

白泽自叹拙劣,倒是洒脱自然。

姜却是神色大惊。

“您不是早就离开沃民国,不知去向了吗?”

白泽抬眼看了看姜,又看向我,声音叹息。

“刑天,你看看你这样子,如果300年前老朽未帮你,恐怕不会是如今这境地了。”

“有些事,无关对错,必须了结。”

我直言不讳。

“你如此执拗,还是放不下吗?”

“黄帝已死,我心结已了。这少年既救我,我就应当拯救他的部族。”

我冷冷发声。

“也罢,这是你自己的路,无人可走。”

白泽转身凝神。

“我知你复生必寻残躯,离开沃民国只是不想招惹事端。可没想到颛顼为寻你竟屠戮一国生灵,有失人皇德行,在此救你,却是有事相求。”

姜有些不解,怒意横生。

“他可是人皇,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听到白泽的话,也是冷笑不已。

“身为人皇,却明目张胆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黄帝,天道不公,这就是你的后裔,为非作歹?

白泽叹息。

“他虽名为人皇,施展绝地天通,断绝天地灵力往来,防的就是像刑天和蚩尤这样的人争夺神位,意图重塑山海秩序。

“此举却也致山海灵力消减,灾祸频生!迟迟不见昆仑神召,无人皇之实。”

白泽回头,眼神犀利。

“而你此时将刑天解放,颛顼得知后,猜忌频发,他又岂能安稳?”

姜扶额失神 ,难以接受。

“所以这都是颛顼造成的?”

白泽不语。

“刑天,老朽希望你能阻止他的疯狂。”

我听着白泽的话,回忆里闪过与黄帝交手的片刻场景。

“我已无争斗之心,若他阻我,定不死不休!”

白泽见我表态,言语意味深长。

“曾经你输过,但老朽也深知你不甘屈服并非是复仇,而为不公!”

白泽的话突然让我深思,曾经我的确只想为蚩尤和炎帝所受屈辱复仇。现在苟活,为炎帝部族,沃民所受灾祸不满与反抗,而这都是人皇一脉相承的结果。

难道我所做的真的只是复仇与反抗吗?

“你既知不公,为何不与我同行反逆人皇颛顼?”

白泽却是苦笑。

“有些人生来处于高度,又岂是老朽能轻易改变的...”

“你既求我相助,那我最后只问你一句,此去,胜负何为?”

我认真吐露一句。

白泽抿嘴,思索再三,回答了我。

“既胜...也败。”

“哼,足矣。”

白泽向身后走去,声音怆然。

“也许,此间是我们相遇最后一面,只有抛下身后黑夜,才能身向黎明。二位,前方有夜游神巡夜,可挡精怪邪祟,请此上路吧。”

姜经过白泽身旁,只听他黯然发声。

“开兵执手,断夫之首,舍身不屈,战神刑天,一路走好…”

白泽化为原型,散为道道白光在林中消散,若他当年未告诉我黄帝去向,我也不会停止复仇,或许真成为世人传闻嗜杀成性的可笑魔神吧。

越靠近残躯,我已经能感受到心脏与残躯的渺小感应,我和少年的黎明正逐渐浮现在我们眼前。

12.

与白泽分别后数日,向东翻过一座低矮山丘,我才看清先前在沃民后山看到的蓝色线条是一片蔚蓝色宽阔水域。

赤水从西方流出汇入此地,波澜不惊。

曾经富饶的都广之野不知为何早已不复存在,我神色怅惘,姜忽然指向下方森林。

“战神,那里应该就是奇肱国!”

下方,有一片突兀起伏的森林轮廓。

只有靠近奇肱国,才会被彻底震撼。

从外部看去,纵横交错的树枝与叶子迷惑了外人视野,而在内部没有得到阳光的稀疏区域,大大小小树干被利用雕刻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木屋。

各个木屋之间利用木头与藤蔓相连,就像是凭空在树上生长出一个鸟巢国度。

风一吹动顶层树木相风乌,木制机关轻盈拨动树枝连带树叶,缝隙转换,阳光便可投射在地面上,照射区域内长满无数朵精美别致的蘑菇。

看到有人接近,机关枢纽暗自作响,数个身影从树上下落,是奇肱国人。

而奇肱国人也长得奇特,一臂三目,身边环绕着几寸大小的赤黄色双头小鸟,见有人出现,下方树洞中溜出彩纹小犬,嘤嘤作声。

“哪儿来的生人?”

奇肱民左右打量起姜。

“人族?来此作甚?”

奇肱民不欢迎也不反对。

姜有些紧张,回了话。

“想…想借贵国飞车一用!”

奇肱民有些好笑,一个人族小孩背个破竹篓,赤手空拳就想要宝物飞车,未免太小瞧人。

奇肱人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啥木头也不带?纹马,赶客!”

彩纹小犬突然变得凶神恶煞,晃尾作势赶人。

姜着急,左右一看,浑身上下只有飞工是木头做的,他一急,取下飞弓。

“有飞弓相送,只求飞车一用!”

奇肱人微微眯眼,看着姜手中飞弓,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有些吃惊。

“此乃何木?”

姜摇了摇头。

奇肱人看着飞弓窃窃私语,派出一人接过向树上爬去。

树顶发出窸窣的鸟叫声,奇肱人神色惊愕。

“小孩儿!族长有请。”

我和姜不明所以被带上树顶。

族长把玩着手中的飞弓爱不释手,在他的讲述下我们得知,奇肱人喜欢用木头造各种机关陷阱,却从没见过像飞弓这样的木头。

姜佩服屠巡猎四方,留下飞弓发挥奇用。

而我只感一切顺利,仿佛都在屠的计划中,但见姜开心,回想一路曲折,屠的献身,希望这一切只是我的误解。

族长愿用飞车换取飞弓,飞车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造物。

族长告诉我们,飞车乘风而行,从西方山脉吹来的风会带领我们前往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将巴掌大小的飞车交给我们,也正如族长所言,飞车在感受到微弱西风时,体型逐渐变大,在空中摇曳就像一根随时飘飞的羽毛。

姜带着我踏上飞车,我能微微感受到残躯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但与此同时,西风带来的还有盖天乌云和大片盘旋飞翔的鸟群。

尽管不安隐隐充斥在我心中,但是只要找到残躯,一切都将结束。

13.

从飞车上俯视下方水域,难以看见任何陆地。

都广之野曾经是大片人族部落共同生存的天然宝地,如今却是一片汪洋,这也是颛顼造成的吗?

与炎帝、蚩尤的美好回忆在我脑海里闪过,越想便越痛苦,恨意与怒火也更浓烈几分。

乌云正变得越来越厚重深邃,风力渐弱,雨水四起,飞车下降,穿过一片云雾,一座巴掌大小的岛屿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姜有些兴奋,迫不及待驾驭飞车迅速降落。

靠近岛屿,我能感受到残躯就在岛屿附近。

“刑天大人,那就是建木!我们找到了!”

“后生,切莫掉以轻心!”

曾经的建木是通天之道,却亲手被颛顼摧毁,独占昆仑。而眼前这荒芜景象,暗处仍然昭示颛顼的疯狂与暴虐。

姜在我提醒下小心收回飞车,踏上地面,四方是一片废墟。崩裂的石块与断岩,深灰色地面毫无生机。

建木早已折断,十几丈宽阔的树桩仍如一堵厚实城墙横亘在眼前,令人惋惜。

天空闷雷滚滚,雨势渐大,浪涛拍打着娇弱岛屿,四方逐渐陷入一股黑暗。

我能感受到云层中布满了陌生灵力,就像一张准备随时收拢的巨网,暗流涌动。

就在姜即将触碰建木时,我突然发声。

“后生,立马远离建木!”

姜听到我的声音,脸色骤变,手迅速回缩,刹那间,一道强烈的光线浓罩在我们头顶。

刹那间,“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惨白闪电瞬间劈在建木上,姜虽及时收回却还是被闪电灵力震飞十几米。

等姜缓过神来,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四大蛮族逐一出现在我们眼前。

建木之上成千个人鸟飞行盘绕,魍魉显身,眼神尽显凶恶,咬牙切齿

“真是狡猾的老鼠!”

姜眼见蛮族却有些颤动。

“难道屠已经…”

直到一个陌生身影出现,所有人都变得毕恭毕敬。

那人一身淡黄色衣服,手中杵着一根黑色木杖,戴着一个鸟头面具,下半身却是蛇形,站在建木之上俯视下方,藐视一切。

“二位,闹剧到此为止了。”

他话语平静却充满了杀意。

那闪电中与黄帝一脉相承的灵力,眼前之人定是颛顼。

“你是颛顼!那个引发山海灾乱的罪魁祸首?”

姜义正言辞。

“大胆!眼见人皇还不速速下跪!”

漫天人鸟声音嘈杂喧闹,声涛震天。

“少年,放下刑天残颅,助我一臂之力,之前一切本尊可以既往不咎。”

颛顼轻盈降落在建木之下,缓步向姜走来。

姜却紧紧抱住竹篓退去,不肯放下。

“是你害我族人流离失所,你休想!”

颛顼看着少年决绝的样子,拐杖上闪电涌动。

“强者生,那些人族弱者就不该存在!”

此时天雷滚动,无数条蓝色闪电交织成一把长矛。

“违抗天命者,只有死!”

屠被魍魉从树上扔下,砸在地面上已是奄奄一息,他双手断裂露出森森白骨,浑身血污,伤痕累累。

姜见屠出现还未高兴便被其悲惨模样震骇不已。

“屠!”

“这就是与天作对的下场!”

颛顼毫无怜惜之意,长矛贯穿燃烧屠的胸膛,黑焰渐起。

屠强忍烈火灼心的痛苦,恍惚听到姜的哀嚎声,他使出余力露出一个惨白笑容,嘴唇嗫嚅。

“走…下…去!”

大雨倾盆,眼见屠生息彻底断绝,姜面容悲痛,分不清泪和雨,声音哽咽自责。

“都是我害了你...”

颛顼离姜越来越近,姜紧紧抓住竹篓,悲愤交加。

“你永远也成为不了人皇!”

姜拿出羽工化作一头矫健的岩羊,抬头猛冲颛顼,颛顼只是轻轻挥袖,少年被扫翻在地,撞上岩石。

竹篓脱落,残颅滚出。

我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引来一阵铺天盖地嘲笑。

“这...就是刑天残颅?不是烂石头一颗吗!”

“听说他300年前胆敢挑战人皇黄帝,最后却是这个惨样!”

周天人鸟议论纷纷。

“与人皇争斗,便是与天相斗!实在是不自量力!”

魍魉冷笑。

四大蛮族只在乎我能不能彻底死去,得到不死药。

颛顼却不在意,再度挥手瞬间将姜控制在自己手掌中,石笛掉落卡在石缝中。

“可知为什么我成不了人皇?”

姜的咽喉被死死掐住,难以呼吸。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不知死活的人!杀了你们,我定能登上昆仑神座!”

颛顼恼羞成怒,虎口攥紧。

看到少年脸庞绯红一片,我只能无能狂怒,残躯近在咫尺,为何难以动弹?

颛顼注意到我残颅散发微弱灵力想要催动残躯,却是讥讽。

“知道为何要把你残躯封印这建木之下?”

“曾经天皇伏羲和地皇女娲联手利用桃木将犼兽封印,榨干灵力。而你刑天残躯被建木吸收灵力已是油尽灯枯,又岂敢逆天而行?”

颛顼再次挥舞黑杖,闪电凝聚在天空化为数道光针。

“你和他一样,都得死!”

眼见姜即将丧命,我眼神充满愤恨!这时离奇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

屠的尸体浑身黑焰浓烈,正发出莫名的邪笑声。

听到笑声,在场所有人一脸诧异,颛顼更是眼神一紧,感到奇怪。

只见屠化为一股黑气,在天空迅速飘荡后,凝为一只黑色山羊,双眼泛红,周身邪气喷薄,望向众人,迅速瞧见我的存在,直奔而来。

姜看着黑羊出现,脸色一喜。

“羊…羊神!”

只有颛顼看出端倪,瞳孔一缩,浑身震颤,突然将姜摔在地面,神色一紧。

“黑羊?不对。”

颛顼呢喃,片刻后,他回想起什么,骇然失色,咬牙狠声,立刻做出防御姿态。

“这是饕餮!所有人!立刻阻止它进入刑天残颅!!!”

听到颛顼施法命令,一些不知情的人鸟迅速冲向黑焰,却瞬间化为飞灰消失。

四大蛮族听到“饕餮”二字,更是神色惊恐,冷汗直生。

“饕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狼首几人浑身颤抖,不明所以。

魍魉见势不妙,谋生退意。

黑焰将我团团围住,不断从我扭曲五官钻入大脑深处,一股黑暗力量正在释放我的怒火。

视野渐渐朦胧,但我能清楚感受到自己正在生长新的躯壳。

饕餮声音从脑海里窜出,充满蛊惑。

“刑天,我乃饕餮...”

我七窍曝露黑焰,痛苦直击我灵魂。

饕餮曾附身蚩尤躯体,最后被黄帝消灭,它怎么还活着?

“你不是被黄帝斩灭了吗!”

我咬牙发声,灵魂发抖。

“我活在人的欲望中,而欲望又怎会被消灭!”

饕餮邪笑。

“是你一直在暗中操控这一切!”

“屠是蚩尤后裔为我操控。我听到破败哀嚎,只是大发怜悯化身羊神护炎帝一族安全,指引少年寻你拯救部族。”

“说到底,不是因为你的执念而造成这一切的吗?”

饕餮说出实情,我难以言语,纵然是颛顼祸端,我未护住炎帝一脉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那个少年为你而死,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可以帮你征服一切!自立为王!”

“王?”

我逐渐深入饕餮的蛊惑,渐渐迷失自己。

“代价就是你的灵魂!既然天道不公,就让我们联手摧毁这一切!”

回想黄帝后裔颛顼种种恶行,怒火滚烫汹涌。残躯尚未找到,为了拯救那个孩子,我已别无他法。

我咬口冷言。

“必须放过那个少年。”

“所有人!”

“都得死!!”

饕餮感知到我妥协,欣然操控躯体。

风暴四起,黑焰消失,我重生了。

闪电照耀下,残颅双生羊角,赤红色瞳孔死死盯着颛顼,身躯细瘦,四肢匀称,黑色血脉泛动血色光芒,犹如一头来自幽冥的恶魔。

颛顼无法阻挠,立刻挥舞黑杖指向苍穹,天雷再次汹涌翻滚。

“所有人,必须阻止它前进!”

恐惧笼罩人心,但颛顼手段大家却有目共睹,横竖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顷刻间,人鸟铺天盖地如同一股黑色漩涡直奔我来。

饕餮操控雾化躯体抖动几分,幻化出黑斧黑盾,斧风横刮,瞬间数十丈人鸟折羽殒命,血液倾洒如雨,战场一片狰狞。

手中黑盾不断吸收那些死尸,躯体就更加壮硕几分。

“大哥,我们要上吗?”

熊首站在建木上,魂飞魄散,想要逃跑。

“那是饕餮,远古凶兽,纵使兵士百万,也只是它口食之物,看来,这不死药是得不到了。”

狼首冷言。

“跑?”

虎首有些不甘。

“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鹰首立刻扇动翅膀向天空跑去,不料下一秒,一道雷霆直接击穿鹰首的羽翼,将他囚禁在原地。

下方颛顼施法阴狠发声。

“看来唯有牺牲尔等所有人才能抗衡饕餮!”

瞬间无数雷霆从天而降,如同一根根针扎入人鸟和蛮族的灵力根源,为颛顼凝聚神力。

姜从未见过如此嗜血的刑天,刚想上前劝阻,便被风暴扫到在地,旧伤复发,口吐鲜血,意识迷离。

饕餮越杀越疯狂,向颛顼不断逼近。

“血,我要更多的血!”

颛顼此时也已汇合神力,他竭力挥动黑杖,指向饕餮。

“雷罚!!!”

所有雷霆骤然消失,九天轰鸣的浓厚乌云中,九条由闪电组成的巨龙咆哮腾跃而下,直取饕餮。

雷龙所过之处,雷暴汹涌,风卷残云,大地震颤一片焦黑。

饕餮迅速举起黑盾防御雷龙攻击,同时不断向前猛冲,黑斧砍在雷龙躯体上,雷霆四溅。

九天至刚至阳的灵力终究还是削弱了饕餮的黑气,尽管饕餮身受钳制,还是一步一步逼近颛顼。

颛顼眼见大势不妙,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姜,他眼神一定。

饕餮抗住九条雷龙,举出手中巨斧即将了结颛顼时,我忍受疼痛突然看到姜被颛顼掐在手中,他神色痛苦难堪。

“刑天!你胆敢再向前一步,本尊就掐死这个少年!”

颛顼眼神狠厉,声音怨毒。

然而饕餮已弑血成性,分不清敌人,即将落斧斩杀姜时。

我心神陡然颤动干扰饕餮动作。

“住...手!”

也就是这瞬息之间,饕餮势弱,出现破绽。

颛顼立马扔下姜,双手引动黑杖,九龙齐聚凝为一体,瞬间将饕餮吞没。

强大的灵力爆发瞬间炸出无数道雷霆。岛屿被贯穿出现一道数丈宽深不见底的沟壑黑渊,饕餮的身形已然消失在空洞中。

颛顼气竭,向后踉跄靠在建木上大口喘气,披头散发,面具碎裂露出半张老脸。

他利用所有人的灵气堪堪将饕餮击败,四周却是死伤无数,一片炼狱。

“哈哈哈哈哈,我…我消灭刑天和饕餮了!我就是人皇!!”

姜不顾颛顼癫狂,眼见我消失,整个人陷入一股死寂。

他捂住脖子,跪在深渊旁。

“战神...刑天,你答应要带我找到华胥神国,教我石笛!你怎么会...”

姜心灰意冷,抬头望去,雨势减小,双眼绝望,眼泪如潮水般涌出。

此时深渊之下。

饕餮和我被重创落入深渊,我心神受损,处于昏迷状态,奄奄一息。却在此时,我忽然听到残躯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宛如战鼓响动,一次次唤醒我曾经回忆,身躯与残颅共鸣让我明白其中缘由。

原来,在刚刚颛顼强力一击下,地面虽受到雷霆冲击,但是磅礴灵力灌入地下,却阴差阳错被残躯吸收,唤醒了残躯。

饕餮有所发觉,操控我向前伸出手。黑暗之中,被建木根脉牢牢束缚吸收灵力的残躯同样伸出手指。

两根手指相触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饕餮咆哮。

“我...终于完整了!”

14.

地面上的颛顼本以为一切都将结束时,岛屿突然再次震颤,山岩崩塌,他清楚看见那道沟壑正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割裂了整座岛屿。

大量海水灌入,黑渊内蒸腾起浓烈的白烟,此时风暴已经停止,就像是一道来自地狱的白帐,末路的挽歌。

所有伤者无不震惊感受眼前异样,呼吸沉重,尽管害怕,但是灵力的丧失和恐惧压抑在每个人心里,无人敢动分毫。

高傲的颛顼此时也彻底陷入深深恐惧,面露苦笑。

“刑天,你还真是难杀啊…”

地面停止颤动,沟壑内伸出一只十几丈大小巨型熔岩手臂,五指抓向天空,云气四散,旋即抓向岛屿。

一个山丘般大小的无头黑灰熔岩巨人拔地而起,踩在水中浓烟烈烈,雷光就像游蛇囚禁在黑岩缝隙间流动,赤红熔岩熊熊燃烧,树根纷纷化为灰烬。

断首巨人以双乳为目,肚脐为口,再度重见天日。

他肚腹上的巨口一声猛烈咆哮冲天,天崩地裂,云层瞬间撕开一个圆形巨口,阳光铺洒,却照在颛顼惨白的脸上。

“这就是你真实模样吗?魔神刑天!”

颛顼不甘怒吼。

听到颛顼声音,饕餮睁开猩红双眼,从口中取出‘戚’,对准颛顼,饕餮发声。

“你做不了人皇!若不是你施展绝地天通,气力衰竭,又岂能被我乘虚而入?”

饕餮讥笑颛顼。

“只要杀死你,再利用刑天躯体破坏山海秩序,混沌末日就将来临!”

饕餮已得到我完整躯体,嚣张至极。

而我只能透过意识微弱光芒看到外面一切,黑暗正在慢慢侵蚀我的头颅,不多时,我将被饕餮彻底吞噬。

“刑天,你不是答应要一起找到华胥神国吗?现在,为什么...”

姜看着被嵌在身躯心口处的残颅,试图大声唤醒我的回忆,却不知我已被饕餮牢牢操控躯体,占据心神。

“华胥神国?那个谎言?”

饕餮听到姜的声音,声音立马变为羊神和屠的声音。

“姜,只要你找到刑天,找到华胥神国就能拯救部族!”

“看来,你很相信羊神啊...”

饕餮声音不断变化捉弄少年,姜不断抱住自己的头颅,向后退去,迫使自己接受这一切。

“怎么会?羊神和屠...”

“不可能!战神刑天一定不会骗我!”

姜看向饕餮,试图找到一丝安慰。

“你是指为欲望将灵魂出卖的刑天?”

饕餮看着天真的姜,无情击碎他的幻想。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你身负炎帝之血,将残颅带到这里,我岂能成功?”

饕餮洋洋得意,扭头看向颛顼。

“杀了你,我就能主宰一切了!”

饕餮操控我高举战斧,擦过云色直斩整座岛屿,时空颤抖,强烈死亡的威压将众人瞬间逼晕。

岛屿即将沉没时,一股白色飓风出现,将所有人转移到了一片苍白区域。

饕餮眼眸一惊,望向白色飓风消失的方向。

只见九天之上,一只人面虎身九尾的虚幻身影正静静看着饕餮,不怒自威。

“陆吾!!!”

15.

饕餮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昆仑山神怎么会在这里!”

陆吾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岛屿。

“利用完蚩尤作恶,还不肯放过刑天?”

饕餮听到下方沉稳熟悉的声音,神色骇然。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静静坐在建木边缘,仔细把玩手中轩辕神剑。

他就是黄帝!

“你还要作恶多久?”

黄帝缓缓站起衣袂翩然,王气霸露,轩辕剑直指饕餮身躯。

“击败蚩尤后,我发现他被一股远古凶兽气息侵袭操控。”

黄帝回忆。

“后来我登上昆仑山人皇之位,拥有窥见上古与未来的无上能力,知你不甘,必定某时卷土重来。”

“你不是身陨道消了吗!”

饕餮愤怒咆哮,风暴肆虐。

“我的确向外界宣称我已老死而去,干扰你的意识。”

“但同时也在昆仑山留下一丝神力,只待这一刻。我那不孝后裔引发天雷,也让我成功找到你!”

黄帝向饕餮走去,步履轻盈,面色平淡。

“我还是小看你了!刑天再战黄帝?有意思!”

饕餮喝斥,挥动手中巨斧砍向黄帝。

黄帝轻轻踩在巨斧边缘,轩辕剑龙影翻滚,冲击削弱饕餮攻势,黄帝身材渺小在饕餮体躯上行走游刃有余。

此时众人醒来,姜才发现自己正在云端之上,眼前是陆吾,下方饕餮正在激斗。

饕餮见迟迟拿不下黄帝,从肚腹中取出‘干’,妄想将黄帝吸入深渊。

黄帝看破饕餮伎俩,御龙而起,躲过饕餮笨拙攻势,却因为灵力缘故,久战乏力。

黄帝眼见久战不利,凭空传音。

“姜,刑天尚未彻底堕落,愿助老夫一臂之力吗?”

姜看到我被饕餮操控痛苦的模样,是他当初误将我解开封印,如果饕餮击败黄帝,屠戮山海,自己也有一定罪责。

他必须阻止饕餮!

姜一跃而下,一股风将他身形稳定降落在岛屿上。

黄帝不断穿梭饕餮四周空隙,神色严肃。

“用刑天所爱之物定能唤回他的神识!”

姜焦急思索,头顶激烈战斗的声音却不断干扰姜的思维,他突然一怔。

声音?音乐!

刑天在沃民国吹奏的曲子...

他注意到卡在石缝间的石笛,又望向深深嵌入皮肤的残颅。

只要到达那里,一定能唤醒刑天意识!

“助我到他心脏那里,我能救他!”

姜忍伤含住羽工,在黄帝帮助下,在饕餮疏忽时,姜御龙登上饕餮躯体稳步前进。

饕餮并没有注意到姜弱小身形,反而不断挥舞干戚进攻黄帝。

他终于有些恼怒,当即释放盾‘戚’中吸收的人鸟亡魂。

黄帝见状也如300年前一样,大喝一声,衣袍抖动,凝聚金色龙威最后殊死一搏!

姜越靠越近,我能逐渐感知到石笛存在。

“战神刑天,这是你吟唱《扶犁》的石笛啊,你快苏醒过来啊!”

姜带着哭腔恳求,饕餮终于察觉到姜的存在,有些恼怒,声音在我脑海响起。

“我与你灵魂同生,若想挣脱,必玉石俱焚!”

饕餮操控亡魂与金龙对抗,灵力播散四方,震荡苍穹,四海皆惊。

但黄帝毕竟是残存灵力作战,对抗得到饕餮占据我的躯体迅速力不从心。

“战胜黄帝,这不是你一直想要做到的事吗!”

饕餮蛊惑声音再度响起。

“你我连手,我们就能覆灭山海秩序,自立为王!”

黑焰不断深入折磨我神识。

的确我曾经无比想要战胜黄帝,为蚩尤和炎帝复仇,但这也成为饕餮主宰我的契机。

和姜短暂经历后,我彻底明白自己真正追求的不是复仇,而是追寻华胥神迹,反抗不公!

就算是饕餮战胜黄帝,而不是由我亲手主宰,那么胜利将毫无意义!

我咬牙看向苦苦抵抗的黄帝,伤痕累累的姜,饕餮嚣张跋扈模样。

我眼神决然一凝,最后深吸一口气,暗下狠心。

饕餮感知到我的抉择,不断怒吼威胁我。

“刑天!如果你踏出那步,你必和我一起消亡!!”

我听着饕餮聒噪言语,深深看向少年,利用石笛一字一句引导他。

“后生,你不是一直想学《扶犁》吗?我现在就教你,学会...我就回来了。”

姜信任我,他点了点头,颤抖举起双手,将石笛轻轻放在嘴边。

他以为吹动曲声我便能复生,殊不知那是我和饕餮消亡的安魂曲,这也是我对他的唯一谎言。

“住手!”

饕餮听到笛声响起,身形凝滞,动作慢了几分。

黄帝乘势进攻饕餮,亡魂受到金龙缠绕震颤消失。

随着笛声响起,我脑海里无数回忆再度闪过,宛如梦境。

“成为一个战士就会明白他的使命!”

“开夫,华胥神国不是一个梦!”

“战神,你会带我找到华胥神国的,对吧!”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在火焰中幻灭。

我渐渐放弃一切反抗的欲望,如果能重来,做一个只会耕作的农夫有何不可。

我落下眼泪,和饕餮灵魂在笛声中紊乱燃烧,残躯正变为灵魂的焦土,焦土之上正盛开无数鲜艳的花。

“为…什么!”

饕餮晃荡摇摆身躯,手中‘干’‘戚’消失,就像一个喝醉的酒汉,随时都能跌倒。

黄帝召引阳光撒在我身上,一如300前的温暖。

姜被黄帝带离我残躯。

“后生,谢谢你,我彻底得到解脱!”

姜泣如雨下。

“战神刑天!你必须活着回来!”

“对不起,我...失言了,真正的华胥神国,生根在所有人不甘沉沦,向往太平的灵魂中,我先去看看那个世界了。”

“你是骗子!我不许你死!”

姜紧紧握住石笛悲戚怒嚎,那是我用最后的灵力为少年谱写的曲子。

我看向黄帝,再没有任何仇恨,却只有人皇一事不甘。

“黄帝!你若不公,不能庇佑人族一脉,我定死不瞑目!你!从来没有败过我!!”

黄帝沉声望向上天,神色肃穆。

“老夫顺势而为...”

少年哭泣声越来越小,我知道时间快到了。

我的意识和灵魂随饕餮痛苦惨叫逐渐模糊,阳光下,我看到蚩尤和炎帝向我伸出他们温润的双手迎接我的到来。

我心甘赴死!

巨岩残躯崩塌,黑焰消亡,四方山海逐渐归于平静,只剩漫天花朵飞舞,扎根在建木树下,一如曾经模样。

姜靠在建木上,神色呆滞。黄帝身影逐渐幻灭,他紧紧攥住石笛,一言不发,望向天边残云,那里是无数阳光照射进的地方。

16.

最后,颛顼受到黄帝惩罚变为猪婆龙只能永久生存在建木之下,不能踏入陆地一步。

四大蛮族则被陆吾磨灭意识化为四大猛兽守护人族四方最边远的疆界,抵御异兽侵袭,永生弥补过错。

魍魉被束缚在山间岩石中,警示一切精怪邪祟。

而姜回到部族成为族长,亲手带领族人耕作,向族人讲述华胥神迹,寻找药草抵御疾病异兽,炎帝部族日益兴盛。

姜心感而发,再度拿出那根石笛,吹响《扶犁》。有部族年老瞎眼者听到曲声,神色惊异。

“开…开…夫?!”

姜骤然一惊,望向西方夕阳。

常阳山上,白泽慢悠悠取下那颗枫木树上的最后一片残叶。

他脸色一笑。

“刑天,你...还是放不下吗?”

枫叶飞舞,那片残叶带着我的意志,飞向山海远方。

而这,就是我“刑天”的故事...

更新时间:2025-06-11 19:2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