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晕?我送校长吃终生牢饭!精选章节
救护车拉我走的时候,导员还在那儿骂骂咧咧,说我装晕,耽误了学校的表演赛。
我躺在担架上,又吐又抽,就听见校长跟记者说:“现在的学生体质太差,已经严肃批评了。”
直播间里的弹幕一下子就炸了:“去年他哥得热射病瘫了,也说是体质差?”
我一把拔掉输液针,调出哥哥被体罚的监控。
校长连夜跑来求我删视频:“空调!马上就装!”
我按下全网发送键:“晚了,你们都等着坐牢吧!”
01
操场上,那空气热得都能摊鸡蛋了。
汗水糊住眼睛前,我最后瞅见的,是主席台上那一排崭新的立式空调外机,反射着刺眼的光。真他妈讽刺。
“站直了!陈默!说的就是你!” 系主任张秃子那破锣嗓子,穿透热浪砸过来,“领导要来视察,表演赛马上开始!你这副蔫样给谁看?”
我嗓子里全是铁锈味,看东西都开始打转。太阳跟个烧红的烙铁似的,死死按在我脑门上。
“主任…… 真不行了……” 我声音哑得像破风箱,腿肚子转筋,抖得跟筛糠似的。
“少他妈装蒜!” 张秃子的唾沫星子差点喷我脸上,那油腻的胖脸满是鄙夷,“平时打游戏熬夜倒精神,关键时刻掉链子!给我挺住!”
一股恶心劲猛地涌上来。我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直挺挺往前倒。
滚烫粗糙的水泥地贴上脸。
意识模糊的时候,听见周围女生吓得尖叫,还有张秃子气急败坏地吼:
“废物!耽误学校大事!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妈的,表演赛咋办!”
行,我人都快没了,他还惦记着他那破表演赛。
02
刺耳的鸣笛声把我从混沌里拽出来。
我被粗鲁地抬上担架,颠得跟个破麻袋似的。胃里翻江倒海,“哇” 地一下,酸臭的呕吐物喷了自己一脸一身。
“呃…… 呃……” 喉咙被堵住,窒息感把我包裹住。身体不受控地抽抽,跟离了水的鱼似的。
担架边上,一个手机镜头正对着我这惨样。
“观众朋友们!突发事件!” 一个亢奋的女记者声音扎耳朵,“南江大学新生军训出意外!一名男生疑似中暑休克!情况危急!”
操!直播?!
我这鬼样子,被全网看着?!
屈辱和愤怒烧得我脑子嗡嗡响,比中暑还难受。
担架被推进救护车,车门 “哐当” 关上,把外面的毒太阳和嘈杂都隔开了。
“滴嘟 —— 滴嘟 ——” 鸣笛声越来越远。
一个冰冷的氧气面罩扣在我脸上。我使劲吸着,视线清楚了点。
旁边随车医生皱着眉,语速飞快:“初步判断是热射病!体温太高!赶紧降温!通知医院准备!”
热射病……
这三个字跟冰锥似的,扎进我混沌的脑子。
03
救护车刚在校门口停下,车门 “哗啦” 被拉开。
刺眼的闪光灯差点把我晃瞎,一堆话筒立马怼到车门口。
“王校长!贵校军训学生热晕,您怎么看?” 记者的问题跟子弹似的。
那个熟悉的身影,顶着地中海,穿着笔挺西装,脸上是恰到好处的 “沉痛” 和 “关切”,堵在救护车前。正是我们王校长。
他抬手往下压了压,让大家安静。闪光灯噼里啪啦的,照着他油亮的脑门。
“各位媒体朋友!” 王校长声音洪亮,带着官腔,“首先,我们很痛心!学校一直把学生健康放首位!”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担架上浑身脏污、还在抽抽的我,眉头皱了下,接着换上更 “严肃” 的表情。
“但是!” 他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义正辞严的指责,“这也说明部分新生身体素质不行!缺乏锻炼!意志力薄弱!对集体荣誉感也淡漠!”
“啪!”
我感觉脑子里某根弦断了。
身体放首位?意志力薄弱?集体荣誉感淡漠?
去你妈的!
我躺在担架上,跟个被展览的残次品似的,听着他往我身上泼脏水。
“学校肯定引以为戒!” 王校长还在演,“加强思想教育!也会严肃批评这个学生!督促他加强锻炼!”
“严肃批评”?
我差点死在操场上,等来的就是你在镜头前的 “严肃批评”?
冰冷的愤怒一下子压过了身上的灼热和恶心。
04
王校长那道貌岸然的嘴脸,正通过无数手机屏幕传向网络。
我躺在担架上,浑身抽抽,视线模糊,却能清楚听见旁边记者手机里直播间的弹幕声浪,跟山呼海啸似的。
一开始是零星的愤怒:
“卧槽?学生都这样了还批评?”
“校长说的是人话吗?空调呢?!”
“这学校领导心是黑的吧?”
紧接着,一条带特效的血红色弹幕,跟核弹似的引爆了整个直播间:
“【爆】去年他哥陈燃!校篮球队队长!也是军训得热射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植物人!学校当时也说‘体质差’、‘个人原因’!甩锅都一模一样!这破学校是吃人血馒头吃上瘾了?!”
这条弹幕,就像火星掉进了滚油里。
瞬间!直播间弹幕彻底疯了!密密麻麻全是血红的字!
“陈燃?!是那个打 CUBA 的天才后卫陈燃?!”
“去年的事被压下去了!原来是他弟弟?!”
“畜生学校!害了哥哥害弟弟!”
“扒!给老子把这学校的黑心肝扒出来!”
“陈默挺住!你哥的事我们帮你讨公道!”
“哥……”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眼泪混着脸上的脏东西,滚烫地流下来。
陈燃。我哥。那个曾经在球场上光芒万丈、带着南江大学篮球队杀进全国八强的男人。
去年夏天,也是这片操场,也是这么热。他倒下时,学校也是这套说辞。
“个人体质问题…… 训练强度在合理范围…… 学校已尽到人道关怀……”
然后呢?巨额医药费拖垮了家。爸妈一夜白头。那个意气风发的哥哥,成了病床上毫无知觉的躯壳。
现在,轮到我了。
王校长那张虚伪的脸还在镜头前晃,说着什么 “加强教育”、“严肃批评”。
担架被推进医院急诊通道的瞬间,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镜头,朝着直播间里千千万万愤怒的人,嘶吼出声,声音破碎却带着血:
“放…… 屁!”
05
急诊室的冷气激得我一哆嗦。
白晃晃的灯晃眼。
护士手脚麻利地给我擦洗、降温、挂水。
冰凉的液体顺着针头流进血管,稍微压下了那股要把人烧化的燥热。
但压不住心里的火。
王校长的嘴脸,直播间血红的弹幕,还有我哥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跟走马灯似的在我脑子里转。
“家属呢?陈默家属在吗?” 医生拿着单子进来问。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痛:“…… 没…… 没通知……”
医生皱皱眉:“你这情况很危险,热射病会损伤器官!必须留观!赶紧通知家里人来照顾!”
家里?
我闭上眼。爸妈在千里之外的小县城,守着那个永远醒不来的哥哥,早就熬得没了力气。他们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都是为了我哥。
不能再让他们知道我也差点跟我哥一样。不能了。
“医生…… 我…… 自己行……” 我声音哑得厉害。
医生叹了口气,没再说啥,转身去忙别的病人了。
急诊室里又吵又乱。隔壁床小孩在哭,远处有家属焦急地打电话。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右手死死攥着手机,屏幕还停在那个炸锅的直播间回放页面。
“学校已严肃批评…… 督促其加强锻炼……”
王校长的声音跟毒蛇似的钻进耳朵。
我哥倒下时,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轻飘飘一句 “体质问题”,抹掉了一切责任,抹掉了一个人的未来。
现在,又想用同样的方式抹掉我?抹掉真相?
凭什么?
一股狠劲猛地冲上头。
去他妈的留观!去他妈的输液!
老子没时间在这儿躺着!
左手还扎着针,我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
“嘶啦!”
胶布被撕开。针头带着一串血珠,被狠狠拔了出来。
刺痛感一下子传来。
我撑着发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06
手背上被针头带出的血珠,顺着皮肤往下淌。
有点凉,有点黏。
急诊室的嘈杂声像是隔着一层水幕,模模糊糊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盖过了所有的虚弱和眩晕。
哥…… 陈燃……
他倒下前,用尽最后力气塞给我的那个东西……
是什么?
记忆碎片猛地炸开,带着滚烫操场的气息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去年,一样的酷暑。我哥,校篮球队的绝对核心,像座山似的轰然倒在训练场边。汗水在他身下很快洇开一片深色。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由远及近。
一片混乱中,我被挤到他身边。他脸色灰败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落在我脸上。
那只曾经能轻松抓起篮球、扣碎篮板的手,此刻像枯枝一样,颤抖着,摸索着,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吓人。
一个冰冷、坚硬、带着他最后体温的小东西,被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狠狠塞进我手心。
“…… 默…… 藏…… 好…… 别信…… 他们…… 害……”
话没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没了意识。那只抓着我的手,无力地垂落。
医护人员冲上来,把他抬走了。
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东西,攥得骨节发白。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小的,金属 U 盘。
冰冷,坚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害……?
害什么?
谁害他?
U 盘里…… 是什么?
一年了。这个 U 盘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我试过无数办法,请过黑客,甚至想过去黑市,但 U 盘被加了极其变态的军用级密码,根本打不开!它成了一个无解的谜,一个沉重的负担。
直到今天。
直到我也差点被这所吃人的学校用同样的方式 “处理” 掉。
直到王校长那张虚伪的脸在镜头前说出 “严肃批评”。
直到直播间里那条血红的弹幕,揭开了我哥陈燃的伤疤。
害……
U 盘……
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抓住了我。
我哥最后拼死塞给我的,会不会是…… 能咬死这群畜生的…… 证据?!
07
急诊室消毒水的味道真刺鼻。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指因为激动和虚弱,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点开那个加密软件。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惨白的脸。
那个困扰了我整整一年的 U 盘图标,静静地躺在列表里。旁边是猩红的 “无法访问” 提示。
密码…… 军用级…… 十六位……
我哥最后那破碎的音节在耳边回响:“…… 默…… 藏…… 好…… 别信…… 他们…… 害……”
害…… 害他的人?
密码…… 会是什么?
我尝试过我哥的生日,我的生日,爸妈的生日,他的球衣号码…… 所有我能想到的跟他有关的数字组合。
全错了。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不是热的,是急的,是吓的。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顶端的时间。
XXXX 年 8 月 23 日。
等等……
8 月 23 日……
去年我哥倒下的日子!就是 8 月 23 日!
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一个疯狂的念头跳了出来!
会不会…… 是那一天?!他倒下的那一天?!他生命被定格的那一天?!
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我颤抖着手指,在密码框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
2 0 2 X 0 8 2 3 C H E N R A N D I E
(XXXX0823 陈燃 die)
十六位!正好!
回车键按下的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凝固了。
屏幕上那个猩红的 “无法访问” 提示,闪烁了一下。
消失了。
一个进度条跳了出来,飞快地向前推进。
100%!
“叮” 的一声轻响。
U 盘…… 开了!
08
手机屏幕的光,惨白地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U 盘里东西不多。
几个文件夹。
其中一个,名字冰冷刺眼:【训练场监控 - 原始存档】。
手指悬在屏幕上,抖得厉害。冰冷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来。
点开。
播放器启动。
画面晃动,角度固定,是训练场角落的一个监控探头。
时间戳:202X 年 8 月 23 日,下午 2 点 47 分。
毒辣的阳光烤着塑胶地面,空气都在扭曲。
我哥陈燃,穿着湿透的红色 7 号球衣,像一头疲惫不堪的困兽,被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围在中间。
张秃子!那个系主任!他肥胖油腻的身影特别扎眼,正唾沫横飞地指着我哥的鼻子咆哮,表情狰狞。
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骂啥,但看口型,全是污言秽语。
我哥低着头,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脖颈往下淌,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突然!
张秃子猛地抬起他那穿着锃亮皮鞋的脚!
狠狠一脚!
踹在我哥的腿弯!
画面里,我哥高大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噗通” 一声重重跪倒在滚烫的塑胶地面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听见!
“啊 ——!”
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猛地从手机扬声器里爆了出来!
那是我哥的声音!
撕心裂肺!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握着手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
画面还在继续。
张秃子似乎还不解气,又冲上去,对着跪在地上痛苦蜷缩的我哥,狠狠地踢了几脚!踢在腰上,踢在背上!
旁边几个保安,非但没阻止,反而像看戏一样,脸上带着麻木甚至嘲弄的笑。
我哥像破麻袋一样被踢打着,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被无情地踹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汗水在他身下洇开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终于,在下午 3 点 15 分。
他身体猛地一僵,彻底不动了。
头歪向一边。
眼睛还茫然地睁着,空洞地望着监控探头的方向。
像在看着我。
画面定格。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滚烫地砸在冰冷的屏幕上。
“哥…… 哥……!”
喉咙里堵着血腥味,我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只能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原来…… 是这样倒下的。
不是体质差。
不是意志薄弱。
是被活活打趴下!被这酷暑!被这畜生!活活折磨到死的!
09
急诊室的冷气呼呼地吹,吹得我浑身发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段让人窒息的监控画面上。我哥空洞的眼睛,像两个黑洞,吸走了我所有的力气和温度。
恨。
像滚烫的岩浆,在冰冷的躯壳里翻涌、咆哮,几乎要冲破皮肉。
张秃子…… 王校长…… 还有那些冷漠的保安……
畜生!
都是畜生!
“嗡 —— 嗡 ——”
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屏幕上跳动着,像催命的符咒。
谁?
我死死盯着那个号码,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秒后,我猛地划开接听,把手机狠狠摁在耳边。
没说话。粗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一个极力压抑着焦躁、努力想显得平和、却掩盖不住颐指气使本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默同学吗?我是王建国。”
王校长。
这个刚刚还在镜头前对我进行 “严肃批评” 的校长。
“你身体怎么样了?学校非常关心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医生怎么说?需要学校提供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
我没吭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似乎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语气变得 “语重心长”:“小陈啊,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你也知道,领导视察,表演赛关系着学校的荣誉和拨款,张主任他也是心急,方法... 可能有点简单粗暴...”
简单粗暴?
我哥被活活打死在训练场上,在你嘴里就是 “简单粗暴”?
“学校呢,考虑到你和你家里的特殊情况...”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 “特殊情况” 几个字,带着无形的压力,“决定对你这次意外,给予一定的关怀补助。你安心养病,不要有思想包袱,更不要被网上那些不负责任的言论煽动!年轻人,要顾全大局!”
关怀补助?堵嘴费?
大局?你们吃人血馒头的大局?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冷笑,像破旧的风箱。
那头似乎被我这笑声弄得有点毛了,语气陡然强硬起来:“陈默!我警告你!别不识抬举!你哥的事,是意外!是过去式了!你现在拿着学校的补助,安分点,对大家都好!要是敢在网上乱说,或者传播什么不实信息...”
他阴恻恻地拖长了音调:“... 后果,你和你那个躺在医院的哥哥,都承担不起!想想你爸妈!”
最后一句,赤裸裸的威胁!像淬了毒的刀子!
“嘀嘀嘀 ——”
我直接掐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在耳边回响。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刚刚打开的【录音】文件。
红色的录音标志,还在跳动。
刚才的通话,一字不漏。
10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把那段刚刚录下的、王校长赤裸裸威胁我的通话录音,连同 U 盘里那个名为【训练场监控 - 原始存档】的视频文件,一起拖进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南江大学吃人实录 - 陈燃的血,陈默的命】。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微微颤抖。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拿着药走进来:“陈默,该吃药了,还有两瓶水要挂...”
她的声音在看到我脸上表情时戛然而止。
我抬起头。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护士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丝惊惧。
“药放下。”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水... 不挂了。”
护士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的情况...”
“我说,不挂了。”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护士没再坚持,放下药片和水杯,匆匆离开了。
很好。安静了。
我重新看向手机屏幕。那个文件夹静静地躺在那里。
发送到哪里?
微博?太容易被限流,被公关。
短视频平台?信息太碎片化。
需要一个能瞬间引爆,且不容易被立刻按下去的地方...
一个念头闪过。
那个直播!那个把我热晕和王校长 “表演” 送上风口浪尖的直播间!
那个女记者!她的账号!
我迅速搜索,找到了她的社交账号主页。最新一条动态,正是关于南江大学学生热晕事件的追踪报道预告,下面评论区早已被 “陈燃” 的名字刷爆。
就是这!
我点开她的私信对话框。
没有一句废话。
直接把那个名为【南江大学吃人实录 - 陈燃的血,陈默的命】的文件夹,拖了进去。
点击。
发送。
进度条瞬间拉满。
“发送成功。”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身体依旧虚弱滚烫,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像擂动的战鼓。
哥,看着。
开始了。
11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
急诊室惨白的灯光,像凝固的蜡油。
我闭着眼,却能感觉到周围空气在悄然变化。
隔壁床刷短视频外放的大爷,声音突然卡壳了。他 “咦” 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
远处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
“我的天啊...”
“是真的假的?太吓人了吧!”
“快看热搜!爆了!全爆了!”
来了。
我睁开眼,摸过手机。
屏幕解锁的瞬间,无数条消息推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疯狂涌出!
【爆!# 南江大学 陈燃惨死真相 #】
【爆!# 张主任暴打学生致死视频曝光 #】
【爆!# 王校长录音威胁受害者家属 #】
【爆!# 南江大学吃人血馒头 #】
【爆!# 还陈燃陈默兄弟公道 #】
热搜榜前十,瞬间被血红的 “爆” 字屠榜!每一个词条后面,都跟着一个恐怖的数字 —— 阅读量、讨论量,正在以每秒数十万的速度疯狂飙升!
点开那个直播女记者的最新置顶动态。
没有文字。
只有两个文件。
一个是视频:点开,正是那段让我心胆俱裂的监控录像 —— 张秃子飞踹,我哥惨叫跪倒,被围殴,直到最后无声无息地倒下。高清!**!铁证如山!
另一个是音频:点开,王校长那虚伪的 “关怀”、赤裸的威胁,带着他那特有的官腔和阴冷,无比清晰地传遍网络:“... 后果,你和你那个躺在医院的哥哥,都承担不起!想想你爸妈!”
评论区,彻底疯了!
“畜生!!!!!!!!!”
“张秃子去死!王建国去死!”
“这是杀人!赤裸裸的谋杀!”
“去年压下去了!今年弟弟差点也死!细思极恐!”
“@平安南江 @最高检 @教育部 出来干活!!!”
“陈默挺住!你哥的事我们帮你讨公道!”
无数条私信涌入我的账号,有媒体的,有律师的,有普通网友的鼓励和声援,瞬间塞满了收件箱。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屏幕不断亮起,显示着来电号码。
有本地的,有外地的,有座机,有手机... 密密麻麻,源源不断。
其中一个号码,在屏幕上疯狂跳跃闪烁,无比眼熟。
正是刚才王校长打来的那个。
我盯着那个疯狂闪烁的名字 ——“未知号码”。
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按下了接听键。
12
手机贴在耳边。
听筒里传来的,不再是虚伪的平和,更不是颐指气使的威胁。
而是彻底崩溃的、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陈默!陈默!你他妈干了什么?!删掉!立刻!马上!给我删掉!!!”
王建国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尖利刺耳。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毁谤!是犯罪!你会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你和你哥都别想好过!” 他语无伦次,逻辑混乱。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全是汗,稀疏的头发黏在头皮上,西装领带扯得歪斜,在某个豪华办公室里像困兽一样暴跳如雷。
“哦?” 我对着话筒,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这平静,像冰水浇在烈火上。
电话那头猛地一窒。
“毁谤?” 我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冰冷的重量砸过去,“视频是假的?录音是合成的?张秃子那一脚,踹的是空气?我哥躺在医院里,是装的?”
“你...!” 王建国被噎住,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嘶吼,“陈默!我警告你!立刻删掉!否则我让你全家在南江待不下去!你爸妈,你那个植物人哥哥,我...”
“你试试。” 我打断他,声音陡然降到冰点,“录音里威胁一次,现在再威胁一次?王校长,你猜这段新的录音,网友们想不想听?”
电话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只剩下王建国粗重、惊恐、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几秒后,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声音瞬间垮塌下去,带着哭腔,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
“小陈... 陈默同学... 陈默!我求你了!冷静!冷静点!删掉... 删掉好不好?条件!你开条件!钱!你要多少钱?一百万?两百万?只要你删掉!学校立刻给你!不!我个人给你!现金!马上!”
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生怕我挂断。
“还有你哥!陈燃!他的医药费!护理费!学校全包!不!我全包!请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工!我保证!我发誓!”
我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还有空调!”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装!马上装!全校所有教室、宿舍、训练场!立刻!马上装最好的中央空调!我亲自盯着!明天就装!不!今晚!今晚就动工!陈默同学!你看...”
他急吼吼地表态,像个急于表功的小丑。
“晚了。”
我对着话筒,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校长。” 我顿了顿,感受着胸腔里那团名为仇恨的火焰,冰冷地燃烧,“空调,你们留着给自己降温吧。”
“监狱里,应该用不上。”
说完,我直接挂断。
顺手,按下了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录音停止】键。
13
急诊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大步走了进来,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如刀。
为首的警官目光扫过病房,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陈默?”
我靠在墙上,点了点头。浑身依旧发软,但脊梁骨挺得笔直。
“跟我们走一趟。” 警官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协助调查。”
该来的,总会来。
我撑着墙壁,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旁边一个年轻警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手很有力。
“能走吗?” 警官问,眉头微蹙。
“能。” 我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推开年轻警察的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稳。
一步一步,跟着他们走出急诊室。
走廊里,早已挤满了人。
闻讯赶来的记者,长枪短炮,闪光灯亮成一片,几乎要把人晃瞎。无数问题像潮水般涌来:
“陈默!视频和录音都是真的吗?”
“陈默!王校长是否威胁过你?”
“陈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默!说两句吧!”
我低着头,没看任何人,也没回答任何问题。只是沉默地,在警察的护送下,穿过拥挤嘈杂的人群。
医院的玻璃大门外,警灯闪烁,红蓝光芒交替切割着夜色。
警笛没有鸣响,但那无声旋转的光芒,本身就带着一种沉重的威严和肃杀。
一辆警车停在那里,车门开着。
我走到车边,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医院大厅明亮的灯光下,人群还在骚动。远处,急诊室那惨白的灯光,像一个冰冷的句号。
哥,我走了。
去把该算的账,算清楚。
我收回目光,弯下腰,坐进了警车后座。
车门 “砰” 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闪光灯。
警车启动,平稳地驶入沉沉的夜幕。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14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比急诊室的灯还要冷。
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我坐一边。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个年纪稍长,国字脸,眼神沉稳锐利,像鹰。另一个年轻些,负责记录。
空气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默。” 年长的警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视频和录音,是你发布到网上的?”
“是。” 我声音沙哑。
“来源?”
“U 盘。我哥陈燃,去年倒下前,塞给我的。”
“U 盘密码?”
“他倒下的日期,和他名字的拼音,加上‘die’。” 我平静地说出那个残酷的密码组合。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笔尖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视频内容,你确认是真实的?没有剪辑篡改?” 警官追问,目光如炬,紧盯着我的眼睛。
“确认。原始监控。我请专业机构做过鉴定,有报告。” 我补充道,“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
警官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什么。
“录音呢?和王建国的通话录音,两次?”
“是。第一次他打给我,威胁我。我录了。第二次,他看到视频后打来,再次威胁,并试图利诱我删帖,我又录了。” 我顿了顿,“第二次的录音,就在我手机里,刚录的,还没发出去。”
年长的警官和年轻记录员交换了一个眼神。
“手机我们需要暂时保管,作为证据。” 警官说。
“可以。” 我毫不犹豫。
审讯继续进行。问题细致而冰冷,围绕着去年我哥陈燃事件的每一个细节,张秃子的行为,学校的处理,王建国的态度,以及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机械地回答着,声音干涩。那些被刻意封存的痛苦记忆,像被撕开的伤疤,鲜血淋漓地暴露在这冰冷的灯光下。
身体深处那股被强压下去的虚弱感,混合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再次翻涌上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眼前阵阵发黑。
“警官...”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发飘,“能... 给我杯水吗?”
15
审讯室的灯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疲惫不堪的神经。
回答完最后一个关于王校长第二次通话细节的问题,我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今天就到这里。” 年长警官合上笔录本,看着我的状态,眉头紧锁,“你需要立刻回医院接受治疗。小李,联系医院,安排救护车,确保他安全。”
年轻警察立刻起身去打电话。
救护车很快来了。还是那熟悉的鸣笛声,只是这次,前后都有警车护送。
我躺在担架上,被重新推回医院。急诊室的灯光依旧惨白,但这次,迎接我的不是嘈杂,而是一种诡异的、被无数目光聚焦的安静。
医院门口,警戒线拉了起来。
警戒线外,是黑压压的人群和比白天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闪光灯!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往前挤,试图冲破警戒线。无数话筒伸着,无数问题像炸弹一样抛过来:
“陈默!警方是否已经控制王建国和张宏达?”
“陈默!你哥陈燃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陈默!对于网友称你为‘吹哨人’,你怎么看?”
“陈默!说两句吧!”
刺目的白光连成一片,几乎要把黑夜照成白昼。
警察和保安组成人墙,奋力维持着秩序。我被飞快地推进了住院大楼。
电梯上行。封闭的空间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被安排进了一间单人病房。环境比急诊室好太多,安静,干净。
护士进来给我重新挂上水,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
“好好休息,你现在需要静养。” 护士轻声说,眼神里带着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病房门轻轻关上。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 “嘀... 嘀...” 声。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
身体累到了极点,脑子却异常清醒。
哥,你看到了吗?
他们... 快完了。
16
单人病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
心电监护仪的 “嘀嘀” 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我靠在床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新闻推送。
【南江警方通报:对南江大学王某某、张某某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纪委介入!南江大学多名领导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
【省教育厅工作组进驻南江大学!全面整顿!】
一条比一条快,一条比一条重。
王建国和张秃子(张宏达)的名字,终于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市的看守所。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划开接听。
“陈默!陈默!我艹你祖宗!!”
一个完全失控的、狂暴的、带着哭腔和极致恐惧的咆哮声,瞬间炸穿了听筒!是张秃子!张宏达!
他的声音扭曲变形,像濒死的野兽在嚎叫:
“你个小畜生!杂种!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一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污言秽语像污水一样泼过来。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避免被他的唾沫星子(虽然隔空)溅到。
等他骂得稍微喘口气的间隙,我才对着话筒,慢悠悠地,清晰无比地开口:
“张主任,” 我故意用他以前的职务称呼他,带着冰冷的嘲讽,“做鬼?”
我顿了顿。
“你配吗?”
电话那头猛地一窒。
“你这种畜生,只配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杀我全家?你先想想,怎么在监狱里,熬过你剩下的每一天吧。”
“哦,对了,” 我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监狱里,可没有空调。你那么怕热... 多保重。”
“啊 ——!!!陈默!你不得好死!你等着!你等着!!” 张宏达彻底疯了,发出非人的嚎叫。
“嘟... 嘟... 嘟...”
我直接挂断,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地 “嘀... 嘀...” 响着。
像丧钟。
为某些人而鸣。
17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一个穿着行政夹克、戴着眼镜、五十岁上下、气质儒雅的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正式的人,还有医院的领导。
我认出为首那个男人,是省教育厅的赵厅长。新闻上见过。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陈默同学,” 赵厅长快步走到床边,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沉重,“你好。我是省教育厅的赵立明。我代表省教育厅、省工作组,来看望你,并向你和你哥哥陈燃同学,以及你的家人,表示最沉痛的歉意!”
他微微鞠躬。身后的人也跟着鞠躬。
病房里一片肃穆。
“我们工作存在严重失职!监管严重缺位!” 赵厅长的声音带着痛心疾首,“导致你哥哥陈燃同学遭遇不幸,也让你今天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风险!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直起身,眼神真挚地看着我:“工作组已经全面进驻南江大学。王建国、张宏达等人涉嫌刑事犯罪,必将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绝不姑息!相关责任人员,无论涉及到谁,一律严查到底!给你,给陈燃同学,给全社会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对于你哥哥陈燃同学的遭遇,” 他语气更加低沉,“我们深感痛心和愧疚!工作组已经协调省内最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团队,今天下午就会抵达南江,对陈燃同学的病情进行全面的会诊评估!所有医疗、护理、康复费用,由专项工作组经费承担!我们会竭尽全力!”
“另外,” 他顿了顿,“关于南江大学的基础设施问题,特别是学生在酷热环境下的健康保障,工作组已责令学校立即整改!所有教学、住宿、活动场所,必须在一周内,安装配备符合标准的降温设备!空调,必须到位!这是死命令!”
他身后的工作人员立刻递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陈默同学,” 赵厅长将文件袋轻轻放在我床头柜上,“这是工作组关于陈燃同学事件前期调查处理的初步意见,以及后续处理方案的承诺书。请你过目,也请你监督我们的工作!”
他再次深深地看着我:“我们的歉意,无法弥补你们家庭遭受的巨大创伤。但请相信,这一次,正义绝不会缺席!悲剧,也绝不会重演!”
我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群代表着更高权威的人。
他们的歉意很沉痛,承诺很郑重。
但哥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神,还有监控视频里那残酷的画面,依旧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它能让哥哥站起来吗?
能让时间倒流吗?
我不知道。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
“我等着。”
18
省城来的专家团队,效率惊人。
会诊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就在我哥陈燃所在的那家市郊康复医院。
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将我接了过去。
再次踏入这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走廊依旧空旷安静得压抑。
推开那扇熟悉的病房门。
病床上,那个曾经高大健硕的身影,如今苍白、瘦削、安静地躺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子连接着他和冰冷的仪器。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微弱地起伏着,发出单调的 “嘀... 嘀...” 声。
妈妈坐在床边,握着我哥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仅仅几天不见,她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背也佝偻得更厉害。
听到开门声,她茫然地抬起头。
看到我的瞬间,她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担忧淹没。
“默默...” 她声音哽咽,松开我哥的手,踉跄着站起来,“你... 你怎么来了?你身体好了吗?网上那些事... 吓死妈了...”
她扑过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妈... 我没事...” 我喉咙发紧,反手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扶着她坐下。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省教育厅的赵厅长,带着几位穿着白大褂、气质沉凝的专家,还有康复医院的院长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陈默同学,陈妈妈。” 赵厅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尊重,“专家们到了。”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教授,他走到病床前,目光锐利而专注地落在陈燃身上,仔细查看他的瞳孔反应、肌张力,又接过护士递来的厚厚一叠病历和影像资料,快速而专注地翻看着。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心电监护仪单调的 “嘀... 嘀...” 声。
妈妈紧紧抓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死死盯着那位老教授,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中最后一丝卑微的期盼。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老教授放下了最后一张 CT 片。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赵厅长,最终落在我和妈妈脸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凝重,缓缓开口:
“陈燃同学的情况... 很不乐观。”
我的心猛地一沉。妈妈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脑干损伤极其严重,意识恢复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微乎其微。目前的植物生存状态,恐怕... 将是长期的。”
“轰!”
妈妈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身体猛地一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悲鸣,整个人瘫软下去。
“妈!” 我眼疾手快,死死抱住她。
妈妈倒在我怀里,瘦小的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不停地颤抖,失声痛哭。
“燃燃... 我的燃燃啊...”
绝望的哭声,在冰冷的病房里回荡。
老教授和其他专家,都沉默地站着,脸上带着深深的同情和无力感。
赵厅长脸色沉重,走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却郑重:
“陈妈妈,陈默同学,请节哀。虽然... 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们不会放弃!我们会安排最专业的护理团队,用最好的药物和设备,维持陈燃同学的生命体征,等待医学的奇迹!所有费用,工作组一力承担!这是我们的责任!”
奇迹?
我抱着泣不成声的妈妈,看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哥哥。
这冰冷的两个字,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残存的希望。
19
哥哥病房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
回到自己的病房,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在病床上。身体的虚弱,精神的疲惫,加上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我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
手机屏幕亮着。
班级群里,消息正以每秒几十条的速度刷屏。
“卧槽!快看学校公众号!”
“真装了?!这么快?!”
“施工队进场了!就在宿舍楼下!好家伙,全是穿制服的人在监督!”
“何止宿舍!我刚从教学楼那边过来,也在装!动作贼快!”
“妈的,去年干嘛去了?我哥去年热成狗的时候他们装死!”
“还不是被陈默捅破天了!不装能行?”
“@陈默 默哥牛逼!你是真英雄!”
“+1!默哥威武!好好养身体!”
配图是几张现场照片。穿着统一工装的施工人员,在荷枪实弹(应该是特警或武警)的监督下,正紧张有序地在宿舍楼外墙安装崭新的空调外机。教学楼的图片也一样。
效率惊人。与我哥病房里的死寂,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我盯着那些崭新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空调外机。
它们像一个个巨大的、冰冷的问号,又像是无声的墓碑。
为了装这些玩意儿,需要付出两条命(一条半?)的代价吗?
需要我哥永远躺在病床上,需要我差点死在操场上,需要掀起一场席卷全国的风暴吗?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导员周老师打来的。就是表演赛前,跟着张秃子一起训斥我的那个年轻导员。
我划开接听。
“陈... 陈默同学!” 周老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讨好,甚至有点结巴,“你... 你好点了吗?学校... 学校让我代表,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慰问!”
我没说话。
他似乎更慌了,语速飞快:“那个... 学校空调已经在加班加点安装了!所有地方都装!保证最快速度让大家用上!还有... 还有关于你... 学校决定给你申请最高额度的奖学金!表彰你... 呃... 勇于发声!对!勇于发声!”
他干巴巴地说着,试图找到合适的措辞。
“另外!表演赛!” 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 “功绩”,“你虽然没能参加,但学校已经跟省队沟通了!你的省电竞预备队名额,保留!等你康复了,随时可以去报道!学校全力支持你的电竞事业!”
省队名额?
我扯了扯嘴角。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听起来像个拙劣的笑话。
“周老师,” 我开口,声音嘶哑平静。
“啊?你说!陈默同学你说!” 他立刻应声,语气带着一丝解脱。
“空调,” 我慢慢地说,“装好了吗?”
“快了快了!最迟明天!肯定全部到位!保证凉快!” 他连忙保证。
“哦。” 我应了一声,顿了顿,看着窗外依旧刺眼的阳光,“那挺好的。”
“是是是!特别好!” 周导员似乎松了口气。
“只是,” 我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我哥的病房里,还是那么热。”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只剩下周导员骤然变得粗重而尴尬的呼吸声。
几秒后。
“呃... 这个... 陈默同学... 我... 我帮你向学校反映一下?一定给你哥也装上最好的空调!我保证!” 他结结巴巴地补救。
“不用了。” 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他感觉不到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
把手机扔在一边。
窗外,阳光正好。
崭新的空调外机,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而冰冷的光芒。
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讽刺。
20 直播的邀请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装,气质干练。
“陈默同学你好,” 女人微笑着,递上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我们是省电视台《直面》栏目组的。我是主持人林薇,这位是我们的制片人,刘明。”
《直面》?省台的王牌深度调查栏目,以犀利敢言著称。
我接过名片,没说话,等着他们的下文。
“首先,我们代表栏目组,向你和你哥哥陈燃同学的遭遇,表示最深切的慰问。” 林薇的声音温和而真诚,“你以一己之力揭开黑幕的勇气,令人敬佩,也令人心痛。”
制片人刘明接口道:“陈默同学,我们想邀请你,做一期《直面》的特别节目。主角就是你。讲述你和你哥哥的故事,讲述整个事件的真相,也讲述... 你现在的想法,和未来的打算。”
他顿了顿,眼神认真:“这不仅仅是为了收视率。我们相信,你的声音,你的经历,应该被更多人听到,被更多人记住。它是一面镜子,照出问题,也警示后来者。同时,这也是一个平台,一个让你为陈燃同学,为你们家,也为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发出声音的平台。”
林薇补充道:“节目形式和时间,完全尊重你的意愿。你可以选择直播,也可以选择录播。访谈地点也可以安排在医院,或者任何你觉得舒适的地方。我们只希望,给真相一个出口,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说完,两人都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尊重和期待。
病房里很安静。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哥躺在病床上空洞的眼神,监控视频里张秃子踹出的那一脚,王校长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威胁,还有妈妈那绝望的哭声...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翻滚。
说话的机会?
为哥哥发声的机会?
让那些躲在暗处的蛆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的机会?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两位媒体人。
“直播。”
我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林薇和刘明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光亮。
“时间?” 我问。
“看你身体状况。” 刘明立刻说。
“越快越好。” 我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就明天下午吧。在这里。”
“好!” 林薇重重点头,“我们立刻安排!需要提前沟通一下访谈内容吗?”
“不用。” 我摇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平静,“我知道该说什么。”
21
病房被临时布置成了一个简洁而肃穆的访谈现场。
柔和的灯光打在脸上,几台高清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准了我。没有观众席,只有主持人林薇坐在我对面,眼神温和而专注。
背景是拉开的窗帘,窗外是医院郁郁葱葱的树木。
直播信号已经接通。在线人数,在开播的瞬间,就冲上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恐怖数字,并且还在疯狂飙升。
“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直面》特别节目。” 林薇对着镜头,声音沉稳有力,“今天,我们邀请到的,是近日牵动亿万人心的南江大学事件核心当事人 —— 陈默。”
镜头转向我。
我穿着一身干净的病号服,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穿透屏幕的冷冽。
“陈默你好。” 林薇的声音放得很轻,“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 我点点头,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
“我们知道,这段时间,对你和你的家庭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煎熬。” 林薇的语气充满真诚的关切,“首先,能跟我们说说你哥哥,陈燃吗?在你心里,他是个怎样的人?”
提到哥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我哥... 陈燃。他是校篮球队队长。CUBA 东南赛区的 MVP。他打球的样子... 很帅,像会发光。”
我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透了镜头,看到了球场上那个奔跑跳跃的身影。
“他话不多,但对我... 很好。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知道了,一声不吭跑去把对方揍了一顿,自己也被记了过... 爸妈骂他,他低着头不说话,回头偷偷塞给我一根棒棒糖...”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我带着哽咽的叙述声。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慢了下来,只有零星的心疼和哭泣表情飘过。
“去年夏天... 很热。他训练回来,跟我说... 学校训练场像个蒸笼,领导为了省钱,空调是摆设... 他笑着说,就当蒸桑拿了... 谁能想到...” 我的声音哽住,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那成了他最后一次笑着回家。”
“出事那天...”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恨意,“我在现场。我看到他被张宏达踹倒... 看到他被打... 看到他最后... 看着我...”
“他塞给我一个 U 盘... 用命换来的 U 盘...”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里面装的,就是那群畜生杀人的证据!”
“一年!整整一年!我打不开它!像个废物!” 我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直到几天前... 我也差点死在同一个地方!听到校长在镜头前说‘体质差’、‘严肃批评’!那一刻... 密码... 我知道了...”
“XXXX0823 陈燃 die...”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个残酷的密码,声音冷得像冰,“他倒下的日子... 和他名字的拼音... 还有‘死’...”
“U 盘开了。” 我抬起头,目光如刀,直视着镜头,仿佛要刺穿屏幕后某些人的心脏,“真相... 也就藏不住了。”
22
“U 盘打开后,你第一时间选择了公开。” 林薇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引导性的沉重,“当时... 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犹豫过?”
“犹豫?”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看着视频里我哥被活活打死的样子,听着王建国在电话里威胁我和我爸妈的样子... 你告诉我,怎么犹豫?”
我的目光扫过镜头,像冰冷的探照灯。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压下去一次,尝到了甜头,就会变本加厉!今天是我哥,是我,明天呢?后天呢?下一个被他们用‘体质差’、‘严肃批评’盖过去的,会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兄弟?”
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质问的力量,砸向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空调很难装吗?钱都去哪了?!我哥的命!我的半条命!值不值几台破空调?!”
直播间彻底炸了!弹幕如同火山喷发!
“值!太他妈值了!”
“灵魂拷问!!”
“听得我浑身发抖!”
“畜生领导!吸血的蛀虫!”
“陈默!问得好!”
林薇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我话语中的力量。她再次开口,语气更加凝重:“现在,王建国、张宏达等人已经被依法逮捕,接受调查。学校也在紧急加装空调。对于这个结果,你... 接受吗?”
“接受?” 我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块冰冷的石头。
我缓缓摇头,眼神里没有半分释然,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
“我哥躺在那里,永远不会醒。我妈的眼泪,流干了。我爸的背,一夜就驼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这些... 是几台空调能换回来的吗?是抓几个人就能抵消的吗?”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我嘶哑的声音在回荡。
“迟来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我抬起眼,再次直视镜头,眼神锐利如刀锋,“它能让时间倒流吗?能让我哥再叫我一声‘默默’吗?能让那些畜生... 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悔恨吗?”
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不能。”
“所以,” 我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我不需要他们廉价的道歉,也不需要他们亡羊补牢的空调。”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我只要他们 —— 坐牢!”
“坐到死!”
23
“坐牢!坐到死!”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直播间炸响,余波久久不息。
弹幕彻底疯了,“支持!”、“必须严判!”、“无期!死刑!” 的呐喊几乎淹没了屏幕。
林薇深吸一口气,显然也被这决绝的宣言震动。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丝探寻:“陈默,你的决心,我们都感受到了。那么... 关于你自己呢?经历了这么多,身体和心理都承受了巨大的创伤。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学业... 还有你热爱的电竞...”
电竞?
我微微怔了一下。
那个曾经让我热血沸腾、彻夜鏖战、梦想着站上世界舞台的召唤师峡谷,此刻在脑海里,竟显得那么遥远,那么... 虚幻。
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省队的邀请,还在。” 林薇轻声补充了一句。
我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不了。” 我缓缓摇头,声音平静无波。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是因为身体原因吗?还是...”
“不是。” 我打断她,目光看向窗外,那里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一片生机勃勃的假象。
“我只是... 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疏离,“在游戏里打打杀杀,争个输赢... 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样?”
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镜头,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冰冷而坚硬。
“我哥倒下去的时候,没人给他按暂停键。王建国威胁我的时候,游戏规则救不了我。”
“这个世界,”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真正的战场,不在峡谷里。”
“那... 你打算?” 林薇小心翼翼地问。
我靠在病床的枕头上,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燃烧殆尽后的决然。
“读书。” 我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换一个地方读。南江大学...” 我扯了扯嘴角,“太脏了。”
“去哪里?” 林薇追问。
“哥大。” 我报出那个名字,没有任何炫耀,平静得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录取通知,早就到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问号和惊叹号刷屏。
“哥大?!常春藤?!”
“卧槽?陈默还是学霸?!”
“深藏不露啊!”
“离开好!这破地方不配!”
林薇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由衷地露出赞许和欣慰的笑容:“哥大!世界顶尖学府!恭喜你,陈默!这真是... 不幸中的万幸!未来打算学什么?”
“法律。” 我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每一个角落。
病房里很安静。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的目光落在光斑上,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向一个更远、更冰冷的地方。
“我想看看,” 我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那些写在纸上的规则,到底要怎么用... 才能真的护住人命。”
“而不是... 只变成某些畜生,用来擦屁股的废纸。”
24
《直面》特别节目的直播,像一颗深水炸弹,彻底引爆了舆论的汪洋大海。
陈燃的悲剧,我的抗争,王建国、张宏达等人的丑恶,还有那句冰冷的 “我只要他们坐牢!坐到死!”,连同哥大法律系的未来,都成了全民热议的焦点。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四面八方涌向南江市。
几天后,官方通报以雷霆之势发布,措辞前所未有的严厉:
【经调查,原南江大学校长王建国、系主任张宏达,滥用职权,故意伤害(致死)罪名成立,性质极其恶劣!另涉嫌重大贪腐!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涉案人员,依法严惩!】
【南江大学党委书记、分管副校长等多名高层领导,因监管严重失职、涉嫌包庇等,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移送司法机关!】
【南江大学全面整改!所有涉事款项追缴!涉事工程(包括新装空调项目)全部重新公开招标审计!】
尘埃,以一种近乎残酷的速度,轰然落定。
病房里,我关掉了手机屏幕上那条血红色的通报推送。
窗外,阳光依旧刺眼。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疲惫。
哥哥的病房里,顶尖的护理团队已经进驻。空调无声地送着冷风,温度恒定在 26 度。很舒适。
但病床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
妈妈坐在床边,握着我哥的手,神情木然。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
“默默...” 她看到我进来,枯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王叔叔... 刚送来了这个...”
她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我拿起来,很沉。
打开。
里面是几份文件。
一份是南江大学(或者说,是工作组)出具的《关于陈燃同学事件的最终处理及赔偿协议》。赔偿金额是一个足以让普通家庭咋舌的天文数字。
一份是《承诺书》,承诺承担陈燃后续所有的、不限期限的医疗护理及康复费用。
还有一份... 是南江大学董事会(重组后)签发的《退学通知书》。理由是 “长期旷课”。
退学通知?
我看着这份薄薄的、盖着鲜红印章的纸。
是羞辱?还是切割?
或者两者都有。
我把它抽出来,递给妈妈:“妈,收着吧。留个念想。”
妈妈茫然地接过去,看了一眼,浑浊的眼里没什么波动,只是默默把它叠好,塞进了那个装着我哥旧球衣的抽屉里。
我拿起那份赔偿协议,走到窗边。
楼下,崭新的空调外机在阳光下闪着光。工人们早已撤离。
我掏出打火机。
“嚓。”
幽蓝的火苗蹿起。
点燃了协议的一角。
橘红色的火焰迅速吞噬着纸张,贪婪地向上蔓延,映着我冰冷的瞳孔。
赔偿?
买我哥的命?
买我的半条命?
买我爸妈破碎的心?
它配吗?
滚烫的灰烬簌簌落下,像黑色的雪。
烧掉它,是我对这所吃人学校,最后的告别。
也是我对自己,立下的无声誓言。
哥,看着。
我走了。
去学那些能杀人的规则。
替你,也替那些发不出声音的人。
讨债。
更新时间:2025-07-06 17:4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