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剩三十天,我决定嫁给死对头精选章节
1
我叫林然,二十四岁,人生平平无奇,直到拿到那张薄薄的诊断书。
上面一行冰冷的铅字,像是审判官的最终判决:脑部恶性肿瘤,晚期,预计剩余生命,三十天。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但我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感觉不到恐惧。
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团被揉皱又强行展开的废纸。
过了很久,我才缓缓地、一格一格地,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抬起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我想,我得做点什么。
人死之前,总得有个遗愿清单,不是吗?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这乏善可陈的二十四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后找了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没谈过惊天动地的恋爱,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太平淡了。
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如果生命只剩三十天,我不想再喝白开水了。
我想喝最烈的酒,蹦最野的迪,爱最不可能的人。
一个名字,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维。
顾诀。
我的死对头,从大学辩论赛上他把我驳得哑口无言开始,到后来我们阴差阳错进了同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他成了业内闻名的项目总监,而我还是个小策划。
我们俩就像天生的磁铁同极,见面就互斥,开会必互怼。
他冷静、克制、毒舌,永远穿着一丝不苟的高定西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莫挨老子”的冰冷气息。
我呢,用我闺蜜的话说,就是个“作死小太阳”,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去挑战他的权威,去戳破他那张冰山脸。
我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看我时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在我死后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甚至可能会觉得耳根清净,那个人,一定是顾诀。
嫁给他。
让他用最后三十天,被我好好“折磨”一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我全身。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最疯狂、最刺激、最不留遗憾的遗愿了。
我从长椅上“噌”地一下站起来,把那张诊断书揉成一团,塞进包里,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医院。
我打车直奔顾诀的公司——“顾盼科技”。
前台小姐姐认识我,毕竟我是少数敢在公司年会上公然调侃他们老板的人。
她看到我杀气腾腾的样子,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看好戏”的期待。
“林小姐,顾总在开会。”
“没事,我等他。”
我直接闯进了他办公室外的小会客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会议室的门开了。
顾诀众星捧月般地走在最前面,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身姿挺拔,面无表情。
他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走过,径直走向他的办公室,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小张看见我,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小声说:“然然姐,你……你怎么来了?”
我没理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跟在顾诀身后,直接闯进了他那间能俯瞰半个城市风景的办公室。
“砰”的一声,我反手把门关上。
顾诀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闻声回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耐烦。
“林然,你又发什么疯?”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掉冰渣。
我没说话,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我俩离得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点雪松味的香水味。
以前闻到这个味道我就想打喷嚏,今天却觉得异常安心。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顾诀,我们结婚吧。”
空气,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
顾诀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错愕,然后是荒谬,最后,是一种看神经病似的审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林然,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知道,”我仰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我是认真的。”
“理由。”
他言简意赅,抱起了双臂,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的姿态。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
“第一,我喜欢你。”
我看到他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第二,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在死前体验一下结婚的感觉。”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始胡扯,虽然第二句的内核是真的。
“第三,”我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我死了以后,我名下那套小公寓,还有我那点可怜的存款,就都归你了。怎么样?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诀沉默了。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像X射线一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从我每一个微表情里找出破绽。
良久,他才冷笑一声:“林然,为了接近我,你连咒自己死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灿烂的笑容:“是啊,为了你,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大概是被我这副“深情”的样子恶心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我摊了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就三十天,三十天之后,我保证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三十天里,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陪我完成我的遗愿清单。”
“遗愿清单?”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对,”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画得花里胡哨的纸,“你看,第一条,就是和你结婚。”
顾诀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上面用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林然的临终遗愿清单(顾诀陪同版)】
和顾诀结婚(待定)
穿情侣短袖衫去游乐园坐遍所有项目
在电影院最后一排接吻
一起养一只猫
在海边看一次日出
……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他把目光从纸上移开,重新落在我脸上,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码。
“林然,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算是吧,”我点点头,“被你刺激的。你到底答不答应?给个痛快话。”
我看着他,心里其实挺没底的。
顾诀这种人,最讨厌麻烦,而我,就是他生命里最大的麻烦。
他凭什么要陪我玩这么一出无聊的闹剧?
就在我以为他会毫不留情地叫保安把我轰出去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响起。
我……我没听错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张成了圆溜溜的形状。
他看着我这副蠢样,嘴角那抹讥诮又浮了上来:“怎么?不敢了?”
“敢!怎么不敢!”
我立刻回过神来,生怕他反悔似的,从包里掏出我的户口本,“走!现在就去民政局!”
顾诀:“……”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求婚成功后,女方比男方还急着去领证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拿起外套,抓起车钥匙。
“走。”
坐在顾诀那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里,我还有点恍惚。
这就……成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开车的男人,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又英俊,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
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觉得我的恶作剧很有趣,想看看我能玩到什么地步?
还是真的以为我暗恋他多年,爱得深沉,所以一时心软了?
算了,管他呢!
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
接下来的三十天,顾诀,你可要接招了。
2
到了民政局,拍照的时候,工作人员让我们笑一笑。
我立刻咧开一个灿烂到能去拍牙膏广告的笑容,而顾诀,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
“先生,麻烦您笑一下。”
工作人员无奈地提醒。
顾诀像是没听见。
我看不下去了,伸手就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他身子一僵,猛地转头看我,眼神里冒着火。
我冲他龇牙一笑,用口型说:“笑。”
他大概是被我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到了,竟然真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咔嚓”一声,我们俩的结婚照就这么诞生了。
照片上,我笑得像个傻子,他僵得像个蜡像。
拿着那两个红本本,我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我和我的死对头,竟然真的成了合法夫妻。
这世界,真他妈的魔幻。
“好了,第一项完成,”我晃了晃手里的红本本,笑眯眯地看着他,“顾先生,接下来,是不是该履行一下丈夫的义务了?”
顾诀冷冷地看着我:“什么义务?”
“搬家啊,”我理所当然地说,“我们都是夫妻了,当然要住在一起。我可不想搞什么丧偶式婚姻。”
顾诀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大概是后悔了,后悔陪我这个疯子玩这个该死的游戏。
但他这人,虽然毒舌又冰山,却有个优点,就是说一不二。
他答应了的事,就不会轻易反悔。
于是,半个小时后,我拖着我那个巨大的、贴满了卡通贴纸的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了顾诀那间极简风的豪华公寓门口。
他的家,和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黑白灰三色,线条笔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干净得像个样板间。
而我的行李箱一推进去,就像一滴彩虹色的颜料滴进了纯白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我住哪?”
我环顾四周。
“客房。”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不行,”我立刻摇头,“我们是夫妻,怎么能分房睡?我要睡主卧。”
顾诀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林然,你别得寸进尺。”
“我没有啊,”我一脸无辜,“这是夫妻间的正常交流。你要是不想跟我睡一张床也行,那你睡沙发。”
说完,我也不管他,直接拖着行李箱,霸占了他的主卧。
他的主卧很大,一张巨大的双人床,深灰色的床品,看起来就不好睡的样子。
我把行李箱打开,把我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粉色的睡衣,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印着动漫人物的抱枕,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
很快,这间充满禁欲气息的房间,就被我的少女心物品搞得一片狼藉。
顾诀站在门口,看着这番景象,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把我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去。
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着脸,转身进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得意地笑了。
顾诀,这才第一天,好戏还在后头呢。
3
同居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我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挑战顾诀的底线。
他有洁癖,我就故意把薯片渣掉在他的羊毛地毯上。
他喜欢安静,我就在他工作的时候,把音响开到最大声,放我最爱的土味情歌。
他饮食清淡,我就天天点重油重辣的外卖,把整个屋子都搞得乌烟瘴气。
他每天都用一种想杀人的眼神看着我,但偏偏又拿我没办法。
因为每次他要发火,我就会立刻切换到“柔弱小白花”模式,捂着心口,可怜兮兮地说:“老公,你这么凶,我会害怕的。医生说我不能情绪激动。”
然后,他所有的火气,就会像被一盆冷水浇灭,只能憋屈地忍着。
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我是在装病,是在演戏。
可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时日无多了,能多看几次他吃瘪的样子,也算是赚到了。
很快,就到了周末。
我一大早就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干什么?”
他顶着一头乱毛,睡眼惺忪,起床气大得能掀翻屋顶。
“履行清单第二条!”
我兴奋地晃着手里的两件短袖衫,“穿情侣短袖衫,去游乐园!”
那两件短袖衫是我特意买的,一件印着“我是猪”,另一件印着“我养的”。
我把那件“我是猪”递给他。
顾诀的脸,瞬间绿了。
“林然!”
他咬牙切齿地喊我的名字。
“哎,老公,我在呢。”
我笑嘻嘻地应着。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因为我说,如果他不穿,我就穿着这件衣服去他公司楼下举个牌子,上面写“顾诀始乱终弃,抛弃怀孕女友”。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游乐园里出现了一道靓丽(奇葩)的风景线。
一个穿着“我是猪”短袖衫、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我养的”短袖衫、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
我们所到之处,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我拉着他去坐过山车。
在最高点俯冲下去的时候,我吓得放声大叫,而他,全程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下来的时候,我腿都软了,是他一把扶住了我。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隔着薄薄的短袖衫,传来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抬头看他,他正好也低头看我,阳光下,他紧绷的下颚线似乎柔和了一些。
“怕就别玩。”
他的语气依旧不善,但眼神里,却少了几分冰冷。
“不怕,”我嘴硬道,“跟你在一起,坐火箭我都不怕。”
他又恢复了那副“你这个白痴”的表情,松开手,径自往前走。
我又拉着他去坐旋转木马。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坐在一只小小的木马上,表情严肃得像在参加董事会,那画面,说不出的滑稽。
我坐在他旁边的木马上,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嘴角,却似乎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晚上,我们去看烟花。
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一朵一朵地绽放,绚烂夺目。
周围都是情侣的欢呼和拥吻声。
我看着天上的烟花,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真美啊。
可惜,我看不见了。
我转头看向顾诀,他正仰头看着烟花,五彩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让他那张冷峻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顾诀。”
我轻声喊他。
“嗯?”
他侧过头,烟花的光落在他眼底,像碎裂的星辰。
那一刻,我脑子一热,踮起脚,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下去。
他的唇,比我想象中要软,带着一丝凉意。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被点穴的雕像。
我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立刻退开了。
“清单第三条,在浪漫的地方接吻,完成。”
我故作镇定地宣布,但我的心,却跳得像打鼓一样。
顾诀看着我,眼神幽深,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嗓音开口:“林然,你玩够了没有?”
“没有,”我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顾诀,我没有在玩。”
那一瞬间,我差点就把真相说出口了。
但我忍住了。
我不想看到他同情的眼神。
我宁愿他一直讨厌我,也比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我要好。
那天晚上,我们回到家,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
第二天,我发现,顾诀有些不一样了。
他不再对我做的那些出格的事情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我把音响开到最大,他只是默默地戴上降噪耳机。
我把薯片渣掉在地上,他会默默地拿吸尘器吸掉。
我甚至看到,他把我买的那只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放在了他的拖鞋旁边。
我心里有些发慌。
这……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家伙,被我“作”出感情来了?
4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决定执行清单第四条——一起养一只猫。
我知道顾诀对毛发过敏。
这是我大学时无意中发现的。
有一次社团活动,一只流浪猫跑了进来,所有人都围上去逗猫,只有他,退得远远的,脸色发白。
我就是要看看,他会怎么选。
我从宠物店抱回来一只银渐层,它有着蓝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我抱着猫,献宝似的凑到正在看文件的顾诀面前。
“老公,你看,我们的孩子!”
顾诀抬头,看到那只猫的瞬间,脸色就变了。
“拿走。”
他声音紧绷,往后仰了仰,和我保持距离。
“为什么呀?它多可爱啊。”
我故意把猫又往他面前送了送。
“林然,我过敏。”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的。
“我知道啊,”我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可是清单上写了,要一起养一只猫。老公,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无奈。
我们就这么对峙着。
我以为他这次一定会爆发,会把我连人带猫一起扔出去。
但他最后,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吞了两粒。
“把它……放在阳台。”
我愣住了。
他竟然……妥协了?
为了我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他宁愿吃抗过敏药?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酸。
那天晚上,我把小猫安顿在阳台温暖的窝里,给它取名叫“作作”。
我回到房间,看到顾诀已经睡了。
他睡着的样子,不像醒着时那么有攻击性,眉眼舒展,看起来有些……温柔。
我悄悄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我开始怀疑,我做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把他拉进我这即将终结的生命里,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的生命在倒数,每一天,我都感觉自己的精力在流逝。
我开始嗜睡,有时候看着电视,就会不知不觉地睡着。
脸色也越来越差,就算用了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那层灰败。
顾诀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有一次,我在厨房给他“爱心晚餐”(一锅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材料的东西),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
是他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扶住了我。
“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紧张。
“没事,低血糖。”
我靠在他怀里,虚弱地笑了笑。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隔着衣服,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和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说,语气不容置喙。
“不用!”
我立刻拒绝,心里一阵恐慌,“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是最近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不敢去医院。
我怕再听到那个宣判。
也怕,被他发现真相。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再坚持。
但他开始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总裁,竟然开始研究菜谱,每天早上,都会有热腾腾的、营养均衡的早餐放在餐桌上。
他会监督我吃饭,会逼我喝那些味道奇怪的汤药。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有担忧,有关切,还有一种……我不敢深想的,名为“心疼”的东西。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诡异的氛围里,慢慢地发酵。
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一些老夫老妻般的温馨。
这让我越来越恐慌。
顾诀,你千万不要爱上我。
我给不了你未来的。
5
清单第五条,是在海边看一次日出。
这是我最期待的一项。
我想在生命结束前,看一次最美的日出,就好像,那是新生的希望。
顾诀开车带我去了邻市一个很美的海滩。
我们凌晨三点就出发了。
车里很安静,只有电台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我靠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我身上。
我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到了海边,天还是黑的。
海风很大,吹得人有点冷。
顾诀从后备箱拿出两把折叠椅和一条厚厚的毯子。
我们并肩坐在沙滩上,裹着同一条毯子,听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冷吗?”
他突然问。
“不冷。”
我摇摇头,往他身边又凑了凑。
他的肩膀很宽,很有安全感。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天边,渐渐地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然后是淡粉色,橘红色,最后,一轮金色的太阳,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跃了出来。
万丈金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海面,波光粼粼,美得让人窒息。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看着那轮充满生命力的太阳,心里充满了不甘。
我还没活够呢。
我不想死。
“怎么了?”
顾诀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转过头,看到我满脸的泪水,愣住了。
他有些笨拙地抬起手,想帮我擦眼泪,但又觉得不妥,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没什么,”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觉得太美了,被感动哭了。”
“白痴。”
他低声骂了一句,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责备。
他把毯子又裹紧了一些,将我整个人都圈在了他的臂弯里。
那一刻,我多希望时间能静止。
就停在这一刻,让我贪婪地,多享受一会儿他的温暖。
看完日出回来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沈曼婷打来的。
她是顾诀的商业伙伴,也是圈子里公认的、最有可能成为顾太太的女人。
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白富美。
她约我见面。
我大概能猜到她想干什么,无非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一套,甩一张支票,让我离开顾诀。
我本来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个机会。
一个让我彻底了断顾诀念想的机会。
我们约在一家高档的咖啡厅。
沈曼婷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优雅和自信。
她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林小姐,开个价吧。”
她开门见山,将一张空白支票推到我面前。
“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知故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不用装了,”她冷笑一声,“你费尽心机接近顾诀,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知道你们签了协议,但我可以给你更多。只要你离开他,并且保证,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我看着那张支票,笑了。
“沈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说,“我和顾诀之间,是真爱。”
“真爱?”
沈曼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一个除了会耍点小聪明,一无是处的普通职员?林然,你配不上顾诀。”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她的眼睛,“是我说了算,也是顾诀说了算。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已经领证了。从法律上来说,我才是顾太太。”
沈曼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
“我说,”我拿出手机,点开那张我们丑得各有千秋的结婚照,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们是合法夫妻。”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气得浑身发抖。
“不可能……这不可能……顾诀他怎么会……”
“他就是会,”我收起手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他爱我。所以沈小姐,收起你那套无聊的把戏吧。想当顾太太,下辈子请早。”
说完,我潇洒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咖啡厅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都卸了下来。
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番话,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其实,沈曼婷说得对。
我配不上顾诀。
我是一个快死的人,我给不了他任何未来。
我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借她的口,把我们结婚的消息传出去。
这样,等我死后,顾诀就能顺理成章地和她在一起,门当户对,皆大欢喜。
而我,只是他生命里一个短暂的、荒唐的意外。
我回到家,顾诀竟然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去哪了?”
他问。
“见了个人。”
我无力地回答。
“沈曼天都跟我说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心里一沉。
这么快。
“她说什么了?”
我假装不在意地问。
“她说,你拿着我们的结婚证,去向她耀武扬威。”
“是啊,”我点点头,“我就是想告诉她,你现在是我的男人,让她离你远一点。”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骂我无理取闹。
但他没有。
他只是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沉痛的眼神看着我。
“林然,”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啊。”
我还是那套说辞。
“为了我?”
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为了我,你就去作践自己?为了我,你就编出那么多谎言?林然,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我被他吼得愣住了。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里面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绝望。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
我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
就在这时,我包里的东西因为他的摇晃,掉了出来。
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滚落在他脚边。
是那张诊断书。
我忘了扔掉它。
我的血,瞬间凉了。
顾诀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纸团上。
他缓缓地松开我,弯下腰,捡起了它。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展开了那张被我揉搓了无数次的纸。
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我能听到的,只有我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吼道,“告诉你,让你可怜我吗?同情我吗?顾诀,我不需要!”
“我不是可怜你!”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我面前,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他妈是心疼你!你这个白痴!你这个蠢货!你以为你做这些,是在成全我?你是在折磨我!你是在一刀一刀地剜我的心!”
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所有的冷静和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
他痛苦地闭上眼,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我以为你只是想恶作剧……我甚至……我甚至还觉得很有趣……我陪着你疯,陪着你闹……林然,我早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说什么?
他说他……爱上我了?
“从你穿着那件‘我养的’短袖衫,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拉着我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从你踮起脚尖,笨拙地亲我的时候;从你抱着那只猫,跟我耍赖的时候……林然,我早就认栽了。”
“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以为我可以慢慢地,让你也爱上我。我甚至都计划好了,等这三十天结束,我就跟你告白,我们把这场假结婚,变成真的。”
“可是你呢?”
他睁开眼,眼里的泪水,终于滑落,“你却在计划着怎么去死!”
我的心,疼得快要碎掉了。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他早就对我动了心。
我多想告诉他,我也爱他。
从他把我从过山车上扶下来的时候,从他为我吃下抗过敏药的时候,从他把外套盖在我身上的时候……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不起……顾诀……对不起……”
我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看都没看,就想挂断。
但我眼尖地瞥到了来电显示——是市中心医院的王主任。
就是给我下诊断的那个医生。
“接!”
我几乎是尖叫着喊道。
我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
顾诀被我吓了一跳,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焦急万分的声音:
“是顾先生吗?!我是市中心医院的王主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搞错了!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
顾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
“是林然小姐的诊断报告!我们把她和另一位同名同姓的病人的报告弄混了!她根本没有得脑瘤!她的身体非常健康!是我们工作失误!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电话那头还在不停地道歉。
而我和顾诀,已经彻底呆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我……我没死?
这是一场……乌龙?
巨大的、荒谬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像海啸一样,瞬间将我淹没。
我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顾诀比我先反应过来。
他挂断电话,一把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的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脖颈上。
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哭了。
为了我。
“太好了……林然……太好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
哭我这一个月的担惊受怕,哭我差点失去的生命,也哭我们这失而复得的爱情。
6
我们在医院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全身检查。
结果显示,我的身体,好得能打死一头牛。
走出医院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觉得活着,真好。
顾诀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好像生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我们回到家。
那间曾经被我认为是冰冷样板间的公寓,此刻看起来,却充满了家的温暖。
阳台上的“作作”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我那堆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依旧杂乱地摆放着。
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又都变了。
顾诀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然后,他突然单膝跪地。
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
“林然,”他仰头看着我,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我知道,我们开始于一场荒唐的闹剧,但我的感情,不是闹剧。”
“我爱你,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愧疚,就是在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我底线的时候,在你笑得没心没肺的时候,在你脆弱得让人心疼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爱上了。”
“那张诊断书,是一场乌龙。但我的爱,不是。”
“那份三十天的契约,现在作废。”
“我想给你一份新的,没有期限,终身有效的。”
他举起那枚戒指,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林然小姐,你愿意……把这场假结婚,变成真的吗?你愿意……嫁给我,让我用一辈子,来养你这只猪吗?”
他竟然还记着那件短袖衫的梗。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的死对头,我现在的丈夫,我未来的爱人。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伸出手。
“我愿意。”
他把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
然后,他站起身,吻住了我。
这个吻,不再是游乐园里那个蜻蜓点水的试探,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入骨髓的爱恋。
后来我问他,那枚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说,是在我拉着他去坐旋转木马的第二天。
他说他那天晚上,一整晚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我笑得像个傻子的样子。
他那时候就认定了,这辈子,非我不可。
至于我那个狗屁不通的遗愿清单,我们还是把它完成了。
我们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光明正大地接吻。
我们在家里,一起给“作作”铲屎。
我们还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很多次的日出。
生活依旧充满了鸡飞狗跳。
我还是那个“作死小太阳”,他还是那个偶尔会板起脸的“冰山霸总”。
但我们都知道,在那座冰山之下,是一座为我而沸腾的火山。
生命是一场意外,还好,在终点来临之前,我抓住了我的意外。
更新时间:2025-07-06 17:5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