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南赘婿精选章节
01
上个月接了个黔南旅游的活儿,我兴冲冲地背着相机就去了。本来计划拍完照片就回城,结果在荔波小七孔迷了路,误打误撞走进了一个叫月亮湾的布依族村寨。
"帅哥,迷路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差点把相机摔了。眼前是个穿着靛蓝布衣的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杏眼樱唇,皮肤像刚挤出来的羊奶一样白。最要命的是她胸前那对饱满,把布衣撑得鼓鼓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眼睛往哪儿看呢?"姑娘瞪了我一眼,但嘴角带着笑。
我赶紧收回目光,摆出最帅气的笑容:"美女,我确实迷路了。这附近有旅馆吗?"
"我们这儿不兴旅馆。"她上下打量我,"不过你可以住我家,我阿爹酿的酒是全寨子最好的。"
我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叫毛川,你呢?"
"韦小竹。"她转身带路,腰肢扭得跟水蛇似的,"跟我来吧,城里人。"
韦小竹家的吊脚楼建在半山腰,楼下养着几头黑猪,楼上飘着酒香。她阿爹韦老根是个精瘦的老头,见了我先是皱眉,听说我是摄影师后眼睛却亮了。
"会照相?"韦老根操着浓重的口音,"给我们家拍几张?"
"没问题!"我拍胸脯,"不过得管饭。"
晚饭是酸汤鱼和糯米饭,韦小竹的阿妈手艺绝了。我边吃边给这家人拍照,韦小竹在镜头前笑得像朵山茶花。酒过三巡,韦老根突然拍桌:"小伙子,留下来当我女婿吧!"
我一口米酒喷出来:"啥?"
"我们布依族招女婿,看中了就直说。"韦老根醉醺醺地拍我肩膀,"你长得俊,又会照相,配得上我家小竹。"
韦小竹脸红得像山里的野莓,却没反对。我偷瞄她胸口,咽了口唾沫:"这个...是不是太快了?"
"快啥快!"韦老根又给我倒酒,"明天寨子里有篝火会,你俩处处!"
那晚我睡在客房里,听着楼下黑猪的呼噜声,脑子里全是韦小竹晃动的胸脯。妈的,这趟旅行值了。
第二天一早,韦小竹就来敲门:"懒虫,起床!跟我去集市。"
她换了一身绣花衣裳,头发盘起来,露出雪白的脖子。我忍不住吹口哨:"今天更漂亮了。"
"油嘴滑舌。"她白我一眼,却掩不住笑意,"赶紧的,晚了买不到新鲜菌子。"
集市上人挤人,韦小竹拉着我的手穿梭其间。她的手心有点粗糙,但温暖有力。布依族女人们见了我们就窃窃私语,不时发出笑声。
"她们说啥?"我凑近韦小竹耳边问。
"说你长得像她们去年宰的那头大白猪。"她坏笑。
"骗人!"我捏她腰,"肯定是夸我帅。"
她躲闪着笑出声:"自恋狂!"
中午回到寨子,韦老根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酒坛。几个老头围坐着,见了我直招手:"来,城里来的女婿,喝一杯!"
我酒量还行,但他们的米酒后劲太大。三碗下肚,我就开始讲荤段子,逗得老头们哈哈大笑。韦小竹在一旁红着脸掐我:"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扔猪圈去!"
傍晚的篝火会热闹非凡。男女老少围着火堆跳舞,韦小竹拉着我加入。我笨手笨脚地踩了她好几脚,她也不恼,反而教我怎么摆动。
"我们布依族的姑娘,"她在我耳边说,"就喜欢开朗的男人。"
我借着酒劲搂住她的腰:"那你看我够开朗吗?"
火光映着她的脸,她没回答,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跳累了,我们坐在山坡上看星星。韦小竹突然问:"毛川,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我掰着手指数:"大学两个,工作后...五六个吧。"
"花心大萝卜!"她捶我。
"那都是过去式了。"我抓住她的手,"现在我眼里只有你。"
"骗人。"她撇嘴,"你们城里人最会哄姑娘。"
我凑近她:"要不你试试?"
她没躲,我们的嘴唇越来越近。就在要碰上的瞬间,山下传来口哨声。
"糟了!"韦小竹跳起来,"是寨老召集大家,肯定是你的事。"
我莫名其妙:"我什么事?"
"你要当赘婿的事啊!"她拉着我往山下跑,"全寨子要投票呢!"
寨子中央的广场上,篝火旁坐满了人。韦老根站在中间,正跟一个白胡子老头说话。见我们来了,他招手:"毛川,过来!"
我忐忑地走过去,白胡子老头——后来知道是寨老——眯着眼打量我:"就是你要娶我们小竹?"
"这个..."我挠头,"事情有点突然..."
"什么突然!"韦老根拍我后背,"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直说!"
寨老捋着胡子:"按规矩,外族人要当赘婿,得通过三天考验。"
"什么考验?"我问。
"第一,学布依话;第二,干农活;第三..."寨老神秘一笑,"接受全寨子审问。"
我看向韦小竹,她冲我眨眼。我一咬牙:"行!"
当晚,我被安排住在寨老的吊脚楼里。韦小竹偷偷塞给我一个小布包:"里面是解酒药,明天用得着。"
我趁机亲了她脸颊一口:"谢谢媳妇儿。"
"谁是你媳妇儿!"她红着脸跑开,"先通过考验再说!"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被叫起来学布依话。老师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教了我半天"吃饭""喝酒""上厕所"之类的日常用语。我学得舌头打结,老太太却夸我聪明。
下午是干农活,韦老根带我去田里插秧。我哪干过这个,弯腰没一会儿就喊腰疼。韦老根嘲笑我:"城里人就是娇气!"
"叔,我这腰还得留着晚上用呢。"我嬉皮笑脸。
周围干活的布依姑娘们听了都笑,韦老根气得拿秧苗抽我:"臭小子!"
晚上在韦小竹家吃饭,她阿妈做了酸笋炒肉,香得我连吃三碗饭。韦小竹偷偷在桌下踢我:"慢点吃,跟饿死鬼似的。"
"你阿妈手艺太好了。"我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吃一辈子。"
韦老根哼了一声:"先过了明天那关再说。寨子里那些老娘们问起问题来,能把你裤衩什么颜色都问出来。"
我顿时觉得碗里的饭不香了。
第三天上午,全寨子的人都聚集在广场上。我像个展品似的站在中间,接受"审问"。问题从"一个月挣多少钱"到"会不会打老婆"五花八门。最绝的是有个大娘问:"你家伙事儿怎么样?我们小竹可不能守活寡!"
全场哄笑,我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韦小竹早就躲到人群后面去了,但我还是看见她红透的耳根。
中午休庭时,我溜到后山找韦小竹。她正在采茶,见了我就要跑。
"别跑!"我拦住她,"你也不帮我说说话。"
"我怎么帮?"她低头玩衣角,"难道要我当众夸你那...那方面厉害?"
我乐了:"你试过?怎么知道我厉害?"
"不要脸!"她抓起一把茶叶扔我,"谁要试你!"
我抱住她:"等结了婚,让你天天试。"
她挣开我,却掩不住笑意:"谁要跟你结婚..."
下午的投票出乎意料地顺利。寨老宣布结果时,我紧张得手心出汗。
"全寨七十八户,七十七票赞成。"寨老顿了顿,"剩下一票是韦老根,他说要再观察观察。"
韦老根在下面嚷嚷:"这小子太油嘴滑舌,我得防着他欺负我闺女!"
当晚的庆祝宴上,我喝得烂醉。朦胧中记得韦小竹扶我回房,我趁机亲了她。这次她没躲,反而回应了我。我们倒在床上,她身上的茶香混着酒气,让我头晕目眩。
"等等..."她突然推开我,"按规矩,结婚前不能..."
"什么破规矩。"我嘟囔着又要亲她。
她灵活地躲开,站在门口笑:"等你正式成了我丈夫,随你怎么...现在不行。"
说完她就跑了,留下我独自在床上一柱擎天。
第二天醒来,韦老根告诉我得去乡里领证。我懵了:"这么正式?"
"不然呢?"韦老根瞪眼,"你还想白嫖我闺女?"
领证的过程出奇地顺利,乡里办事员见怪不怪:"今年第三个城里人来当赘婿了。"
回到寨子,韦小竹已经换上了新娘装。没有婚纱,只是一套更精致的布依族服饰,但衬得她美若天仙。简单的仪式后,寨老宣布我们正式成为夫妻。
晚上,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进了韦小竹的闺房。她紧张地坐在床边,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我挠头,"你要是还没准备好..."
她抬头瞪我:"白天不是挺能的吗?现在怂了?"
我笑了,走过去抱住她:"媳妇儿,我会对你好的。"
"少来。"她掐我腰,"你敢对不起我,全寨子的人饶不了你。"
那晚,吊脚楼晃得比风雨天的树枝还厉害。楼下韦老根咳嗽了一声,接着是关门声——老两口识相地躲出去了。
事后,韦小竹趴在我胸口画圈圈:"毛川,你真要留在寨子里?"
我摸着她的头发:"怎么,后悔了?"
"我怕你待不惯。"她轻声说,"这里没有WiFi,没有外卖,没有你熟悉的那些..."
我亲了亲她额头:"有你就够了。"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骗你是小狗。"我翻身压住她,"不过现在,咱们再来一次?"
"不要脸!"她笑着推我,却没真的拒绝。
02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刺进我眼皮时,我正梦见自己躺在按摩椅上享受泰国妹子的精油SPA。直到有湿漉漉的东西在舔我脚趾——我猛地坐起来,看见床头蹲着只黄毛土狗,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大黄!"韦小竹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别吵你姐夫睡觉!"
我盯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上面还沾着狗口水。昨天婚礼上喝断片了,只记得被灌了至少二十碗米酒,最后是扒着韦小竹的肩膀被拖回来的。低头一看,还好裤子还在,但上衣变成了件靛蓝色的对襟布衣,胸口还绣着看不懂的图案。
"醒了?"韦小竹端着木盆进来,头发挽成髻,耳垂上晃着两个小银坠。她今天格外好看,像山涧里沾着露水的野山茶。"阿爹让你去酒坊学手艺,太阳晒屁股了还赖床。"
我伸手想搂她腰,被她用木盆挡开:"先去洗洗,一身酒臭。"
院子里,韦老根正在劈柴。见我出来,老头把斧头往木桩上一剁:"城里人就是娇气,我当年入洞房第二天照样上山打野猪。"
"叔,时代不同了。"我揉着太阳穴,"现在讲究可持续发展,野猪都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
韦老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拎起竹筒往我手里塞:"喝了。"
褐色的液体闻着像中药,我捏着鼻子灌下去,顿时从喉咙烧到胃里,但头疼立刻减轻大半。韦小竹在旁边偷笑:"解酒汤,阿爹特制的。"
酒坊在吊脚楼后头的山洞里,刚靠近就闻到浓郁的发酵味。十几个陶瓮排在地上,韦老根掀开其中一个,酒香混着果香扑面而来。
"我们布依族的酒,"他舀起一勺深琥珀色的液体,"用的是老辈传下的曲,加上山里的野梅和猕猴桃。"
我接过木勺尝了口,甜中带酸,后劲像头小驴子踹了我脑门一脚。"好酒!"我龇牙咧嘴地夸赞,"比夜店里的假洋酒强多了。"
"从今天起,你每天来酒坊干活。"韦老根往我怀里塞了把木铲,"先学翻酒糟,温度高了酒发苦,低了不出味。"
我正想问翻酒糟和当赘婿有什么关系,韦小竹在背后掐我腰:"布依族的男人,不会酿酒讨不到老婆。"
"我不是已经讨到了吗?"我转身要亲她,被她用酒勺抵住下巴。
"试用期三个月。"她眼睛弯成月牙,"表现不好退货。"
山洞里闷热潮湿,我光着膀子翻酒糟,汗珠顺着脊梁沟往下淌。韦小竹蹲在旁边摘野梅,手指被果汁染得紫红。我趁韦老根不注意,偷了颗梅子塞她嘴里,她咬住我指尖,不轻不重地磨了磨牙。
"媳妇儿,"我凑近她耳朵,"晚上我想..."
"啪!"韦老根的竹竿抽在我背上:"专心干活!酒糟翻不均匀,晚上睡猪圈!"
中午吃饭时,我抖着手连筷子都拿不稳。韦小竹她阿妈——现在该叫岳母了——给我盛了碗酸汤,里头浮着可疑的动物内脏。
"猪心补力气。"岳母笑眯眯地说,"多吃点,晚上才有力气。"
我差点被汤呛死。韦小竹红着脸往我碗里猛夹菜,堆成小山高。
下午韦老根去赶集,我终于能喘口气。躺在溪边的青石板上,韦小竹用草药给我敷手上的水泡。她的发梢扫在我锁骨上,痒痒的。
"你们城里人,"她低头吹着我掌心的水泡,"是不是都觉得我们少数民族落后?"
我玩着她垂下来的银耳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想什么吗?"
"肯定没想好事。"
"我想这姑娘胸真大。"我实话实说,"后来发现心地比胸还丰满。"
她用力按了下我的水泡,疼得我嗷一声。"说正经的,"她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教我用相机好不好?我想把寨子的风景拍下来。"
我从裤兜掏出手机——这玩意儿在寨子里信号时有时无,基本当相机用。教她对焦时,她整个人窝在我怀里,后颈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取景框里她的睫毛像小扇子,我忍不住偏头亲她脸颊。
"又耍流氓!"她举着手机要拍我丑照,我扑过去抢,两人滚在草地上。她笑得喘不过气,银耳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我撑着手臂看她,突然觉得就这样当个山寨女婿也不错。
"毛川,"她突然安静下来,"你会不会有一天嫌这里太无聊,跑回城里去?"
我还没回答,大黄狗突然狂吠起来。寨子口传来汽车引擎声,这在连摩托车都少见的村寨简直像外星人入侵。
来的是辆路虎,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条裹着黑丝的长腿。高跟鞋踩在泥地上差点崴脚,主人骂了句脏话。我僵在原地——是我分手半年的前女友林菲菲。
"哟,"她摘下墨镜,目光在我和韦小竹之间扫射,"我说怎么朋友圈半年不更新,原来在这儿当上门女婿呢?"
韦小竹的手悄悄攥紧我衣角。林菲菲从包里抽出张烫金请柬:"下个月我结婚,专程来给你送请帖。"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韦小竹,"当然,可以带家属。"
我接过请柬,发现新郎名字是某房地产集团太子爷。林菲菲凑近我耳边:"听说你入赘了?真堕落。"她身上香水味熏得我头疼,"不过也合理,你就适合吃软饭。"
韦小竹突然挽住我胳膊,用布依语说了串话。林菲菲皱眉:"说什么鸟语呢?"
"我媳妇说,"我搂住韦小竹的腰,"感谢你大老远来,留下吃晚饭吧,正好尝尝我老丈人酿的酒。"
林菲菲看着酒坊门口晾着的猪大肠,脸色发青:"不必了。"她转身时高跟鞋陷进泥里,拔出来时鞋跟断了。
看着路虎绝尘而去,韦小竹突然松开我:"她真漂亮。"
"没你漂亮。"我捏她鼻子,"而且她脾气差,做饭难吃,床上像条死鱼。"
韦小竹捶我:"谁问你这个了!"但嘴角已经翘起来。
晚饭后全村人聚在晒谷场看电影——其实是韦老根用投影仪放的《刘三姐》。看到对歌片段,老头突然拍我:"女婿,来一个!"
我被迫站起来,在全村人注视下唱《月亮代表我的心》,跑调跑到云南。韦小竹笑得直不起腰,被妇女们推到中间。她清清嗓子,山歌像清泉流出来,我虽然听不懂词,但觉得比什么流行歌都好听。
散场时,寨老拦住我:"明天开始,你上午酿酒,下午去学校教娃娃们说普通话。"
"啊?"我傻眼,"我没教过书啊!"
"你不是大学生吗?"寨老捋着胡子,"再说,赘婿要为寨子做贡献。"
晚上回屋,韦小竹在蚊帐里已经换好睡衣——保守的棉布褂子,扣子系到脖子。我蹭过去帮她摘银耳坠,手指故意擦过她耳垂。她缩了缩脖子,没躲。
"今天那女的,"她突然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玩着她的头发:"她嫌我穷呗。有次她生日,我送了自己拍的写真集,她当着朋友面说不如直接给钱。"
蚊帐里飘着草药的香气,韦小竹转身面对我:"我要是生气,就拿竹条抽你,不会伤你面子。"
我心头一热,凑过去亲她。这次她没躲,只是在我手摸到她衣扣时按住:"等等...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你以后觉得城里姑娘好..."她声音越来越小。
我叹口气,把她搂进怀里:"睡吧,等你准备好。"
她在我怀里慢慢放松,呼吸变得均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我轻轻亲了亲她额头,心想这他妈才叫生活。
半夜被尿憋醒,发现韦小竹不在床上。透过窗户,看见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月光把她的侧脸镀成银色。我正要出去,听见她低声哼着布依族的歌谣,调子温柔又忧伤。
03
前女友林菲菲的突然造访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池塘,搅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倒不是我对她还有什么念想,主要是怕韦小竹心里结疙瘩——虽然她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
"这衣服真好看。"林菲菲走后,韦小竹盯着我手里烫金的请柬,语气轻飘飘的,"城里姑娘就是会打扮。"
我赶紧把请柬塞进裤兜:"哪有你好看,她那张脸半斤粉都盖不住痘印。"
韦小竹白我一眼,转身往酒坊走。我屁颠屁颠跟上去,差点被门槛绊个狗吃屎。韦老根正在翻酒糟,见我来了,把竹竿往我手里一塞:"今天学看酒花!"
所谓看酒花,就是根据米酒表面气泡的大小和持续时间判断酒精度。我盯着陶缸里咕嘟咕嘟冒泡的酒液,满脑子却是林菲菲那句"吃软饭"。突然脸颊一凉——韦小竹用沾了酒的手指弹我。
"发什么呆?"她凑近陶缸,发丝垂在酒面上,"这种细密的小花,就是四十度以上的好酒。"
我趁机搂住她腰:"媳妇儿,你比酒花好看多了。"
"油嘴滑舌!"她挣开我,耳根却红了。韦老根在旁边咳嗽一声,我赶紧假装认真观察酒花,结果被蒸汽熏得直打喷嚏。
中午吃饭时,岳母端上一锅酸汤鱼。我殷勤地给韦小竹夹鱼肚子,她却把鱼肉拨到碗边,小口小口扒拉米饭。这不对劲——往常她能吃两碗饭,最爱抢我碗里的辣椒。
"小竹,"我凑近她耳边,"你是不是吃醋了?"
"谁吃醋!"她筷子一抖,米粒蹦到桌上,"我们布依姑娘才不小气!"
话音刚落,寨子口的狗突然狂吠。我伸脖子一看,差点被鱼刺卡住——林菲菲的路虎又来了,这次还跟着个扛摄像机的男人。
"毛川!"她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我们杂志要做黔南少数民族专题,想起你在这儿,顺便来取个景。"
我还没开口,韦小竹突然挽住我胳膊,用布依语说了串话。林菲菲皱眉:"又说什么鸟语?"
"我媳妇说,"我硬着头皮翻译,"欢迎你来采访,不过得先喝三碗进门酒。"
这是布依族规矩,韦老根已经抱着酒坛子过来了。林菲菲看着粗陶碗里浑浊的米酒,表情像见了老鼠药。但在摄像机面前,她还是捏着鼻子灌下去,喝完脸绿得像腌坏的酸菜。
"现在能拍照了吧?"她擦着嘴,眼神往韦小竹胸口瞟,"我们需要些...原生态的画面。"
我太了解林菲菲了,这分明是来找茬的。果然,她指挥摄影师专拍吊脚楼角落的蛛网、晾着的破草鞋,还特意给韦小竹磨出茧子的手来了个特写。
"毛川,"她压低声音,"你就甘心在这破地方待一辈子?跟个村姑..."
我一把攥住她手腕:"再说我媳妇一句试试?"
林菲菲愣住了。以前她骂我穷小子时,我都是嬉皮笑脸糊弄过去。现在她手腕被我捏得发白,摄像师想过来帮忙,被韦老根一个眼神瞪回去。
最后采访草草收场。林菲菲上车前甩下一句:"婚礼你别来了,看着碍眼。"路虎开走时溅起的泥点子,正好糊在她昂贵的裙子上。
我以为这事算完了,没想到晚饭时韦小竹突然问:"毛川,你教我拍照好不好?"
"啊?"
"她今天那样拍我们寨子..."韦小竹咬着嘴唇,"明明有那么多好看的东西。"
我心头一热,翻出珍藏的微单相机。教她对焦时,她整个人窝在我怀里,后颈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取景框里她的睫毛像小扇子,我忍不住偏头亲她脸颊。
"又耍流氓!"她举着相机要拍我丑照,我扑过去抢,两人滚在稻草堆里。她笑得喘不过气,银耳坠在夕阳下一闪一闪。我突然觉得,什么前女友、什么大城市,都比不上此刻怀里的温暖。
第二天我正教寨子里小孩普通话,林菲菲的报道出来了。标题是《被原始部落俘虏的都市青年》,配图专门挑了最破旧的角落。最恶心的是她把韦小竹拍得像没开化的野人,还暗示我是被"少数民族姑娘的原始魅力"迷惑了。
"王八蛋!"我一拳捶在吊脚楼柱子上,疼得龇牙咧嘴。韦小竹抢过手机看了会儿,突然跑进里屋。我追进去时,她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抹一种褐色膏药。
"你干嘛?"
"我们布依族的土粉底,"她抹得满脸斑驳,"她说我黑..."
我夺过罐子扔出窗外,捧住她的脸:"听好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林菲菲那种刮大白似的妆容,半夜能吓死鬼。"
韦小竹噗嗤笑了,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毛川,你会不会嫌我土?"
我没回答,直接吻住她。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深,直到她喘不过气捶我胸口。分开时,她嘴唇水润润的,比山里的野莓还诱人。
"走,"我拉起她,"咱们拍真正的布依族!"
接下来三天,我带着韦小竹跑遍寨子每个角落。拍晨雾中的梯田、拍绣娘指尖翻飞的花线、拍韦老根酿酒时手臂鼓起的肌肉。最后我让韦小竹穿上最隆重的绣花衣裳,在夕阳下的芦笙场转圈,裙摆飞扬像盛开的山茶花。
照片传到网上,标题是《被现代文明遗忘的桃花源》。林菲菲的杂志主编亲自联系我,说要高价买这组图。我回复:"版权归月亮湾寨子所有,要买得先道歉。"
这事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更大的风波来了。周末赶集时,我和韦小竹在乡上撞见林菲菲和未婚夫。那男的看见韦小竹,眼睛像苍蝇见了蜜,黏在她胸口挪不开。
"这是王总,"林菲菲炫耀似的挽住未婚夫,"家里做房地产的。"
王总掏出镶金的名片递向韦小竹:"小姐有没有兴趣当模特?我们新楼盘需要些...民族风情。"他的手眼看要搭上韦小竹的腰,我一把将人拽到身后。
"她是我老婆。"
王总讪笑着收回手:"误会误会。"转身却小声对林菲菲说:"早知道你喜欢这种调调,我也穿个破布衣装野人..."
我抄起旁边卖猪肉的砍刀,被韦小竹死死抱住。回去的路上她异常沉默,快到家时才问:"毛川,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我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拍的模特都是摆拍的假笑。只有你,镜头前每一帧都是活的。"我亲了亲她鼻尖上的晒斑,"这是阳光的吻痕,比任何化妆品都珍贵。"
她眼睛亮起来,突然拽着我往山上跑。在最高的茶树下,她解开衣领第一颗扣子:"你...你不是一直想拍我..."
我手忙脚乱挡住相机:"别别别,这种照片只能我私人珍藏!"
她红着脸捶我,我们滚在厚厚的落叶上。这次她没有躲开我的吻,只是在我手探进衣襟时小声说:"回...回屋再说..."
当晚的吊脚楼格外不平静。韦老根老两口"恰好"去邻寨喝喜酒,大黄狗也被拴在了村口。木床吱呀响到后半夜,韦小竹趴在我胸口画圈圈:"城里姑娘...是不是都比我..."
我咬她耳朵:"她们可不会在快天亮时求饶三次。"
"要死啊!"她羞得把脸埋进被子,我笑着搂紧她。窗外,月亮湾的月亮特别圆,像泡在米酒里的蛋黄。
天亮时,我发现韦小竹偷偷穿了我的T恤当睡衣,宽大的领口露出半边肩膀。她蜷在我怀里睡得正香,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我悄悄摸出相机,定格这一刻的安宁。
突然手机震动,是林菲菲发来的短信:"你赢了。王总看到你拍的照片,说我缺乏艺术眼光,婚约取消。"我删掉短信,把手机扔到一边。怀里的姑娘咕哝着往我怀里钻了钻,发丝蹭得我下巴痒痒的。
04
林菲菲那场闹剧过去一周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布依族姑爷了。早晨被鸡鸣吵醒,蹲在溪边刷牙时能精准避开游过来的水蛇,甚至能听懂韦老根骂我"憨包"时微妙的语气变化。
"姑爷!"寨子里的小孩追在我屁股后头喊,"教我们唱《孤勇者》!"
我正扛着两袋酒曲往酒坊走,闻言转身做了个说唱手势:"爱你破烂的衣裳~"
"错了错了!"孩子们蹦跳着纠正,"是'战吗战啊'那段!"
韦小竹从酒坊探出头,发髻上沾着酒糟屑:"毛川,阿爹让你去后山摘野梅。"
我凑过去偷亲她脸颊,被孩子们起哄。韦小竹红着脸把我推开,却悄悄往我口袋里塞了包野莓干——自从那晚之后,她越来越有小媳妇的娇态了。
后山的梅子树高得离谱,我爬上去时裤子被树枝勾破个洞。正摘得起劲,突然听见树下有人说话。
"听说城里来的姑爷要帮寨子卖酒?"是寨老的声音。
"哼,"韦老根冷哼,"毛小子懂什么酿酒!昨天差点把一缸酒糟翻糊了。"
我屏住呼吸,听见寨老叹气:"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你家小竹嫁了他,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山里。"
"我韦家的酒传了五代,不能让他糟蹋!"韦老根的烟袋锅敲在树干上,震落几颗青梅砸我脑袋。
回酒坊的路上,我摸着兜里的野莓干,突然有了主意。晚饭时我郑重宣布:"我要帮寨子把米酒卖到城里去。"
韦老根的筷子停在半空:"就你?"
"我负责包装设计,"我掏出手机展示给韦小竹看,"用你穿民族服装的照片当商标,就叫'月亮姑娘'米酒。"
韦小竹的筷子掉在桌上:"我的脸...印在酒瓶上?"
"多好看啊,"我点开上次拍的照片,"这张侧脸,配上'布依古法酿造'的字样,城里人抢着买。"
韦老根盯着照片看了半晌,突然起身去里屋,抱出个陶罐:"尝尝这个。"
酒液入喉,像吞了团火,但回甘有奇异的果香。我呛得直咳嗽:"这...这什么酒?"
"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配方,"韦老根难得露出得意神色,"加了十七种草药,能治风湿关节痛。"
我眼睛一亮:"这能当高端产品!一瓶卖三百都有人抢。"
"胡闹!"韦老根拍桌,"祖宗的东西怎么能卖钱!"
眼看要吵起来,韦小竹突然按住我的手:"阿爹,毛川是想帮寨子脱贫。上个月隔壁寨子的枇杷酒卖到省城,家家盖了新楼。"
岳母也小声帮腔:"娃他爹,试试又何妨..."
韦老根闷头抽完一袋烟,最后只说:"酒坊钥匙在门梁上。"这倔老头,明明同意了还要摆谱。
当晚我在油灯下画设计图,韦小竹帮我研墨。她手指沾了墨汁,我拉过来舔掉,她羞得抽回手:"正经点!"
"媳妇儿,"我突然认真起来,"你信我能成吗?"
她停下研磨,眼睛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你连我阿爹都能说服,还有什么做不到?"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跑到乡里联系包装厂。回来时看见韦小竹在酒坊门口跟几个妇女争执,走近了听见她们说:"...外族人靠不住,迟早回城里去。"
韦小竹攥着衣角,声音却坚定:"毛川是我丈夫,请你们尊重他。"
我冲过去搂住她肩膀:"各位婶子,等酒卖出去了,我请大家去县城吃海底捞!"
妇女们哄笑着散了,但我知道这些话像刺一样扎在韦小竹心里。晚上她背对着我睡,我硬把她掰过来,发现她眼圈红红的。
"她们说我留不住你,"她把脸埋在我胸口,"说城里姑娘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走。"
我摸着她后颈的绒毛:"傻姑娘,我现在闻到香水味就过敏,只认你身上的茶香。"
她破涕为笑,突然翻身骑在我腰上:"那你要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她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句话,热气呵得我耳根发烫。我喉结滚动:"这...这不太好吧?酒坊可是你家的圣地..."
"阿爹阿妈去走亲戚了,"她手指划过我锁骨,"大黄我也拴村口了。"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她起伏的脊背上,像条银色的鱼。酒坊的木地板硌得我后背生疼,但混合着酒香的喘息声让我头脑发昏。结束时她匆忙套上衣服,从门缝往外张望:"好像有人来了..."
我笑着帮她系错位的衣扣:"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谁说要'在祖宗面前宣誓主权'的?"
她拧我大腿,却在我起身时突然抱住我:"毛川,别走。"
这三个字像块热炭烙在我心上。我吻她发顶:"不走,这辈子就赖着你了。"
第一批包装盒到货那天,全寨子的人都来看热闹。我把韦小竹的照片烫金印在盒盖上,配着"布依古法"的篆体字,古朴又精致。寨老摸着盒子直点头:"有文化!"
试卖选在县城集市。我支了个摊,让韦小竹穿着民族服装当模特。城里人哪见过这场面,不一会儿就围得水泄不通。有个戴金链子的老板尝了口药酒,当场掏钱买了十箱:"这酒够劲!比茅台实在!"
傍晚收摊时,我们带来的五十箱酒全卖光了。韦小竹数钱的手都在抖:"三千六百块!顶寨子半年的收入!"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傻笑,走到半山腰突然拽住我:"毛川,你看!"
夕阳把梯田染成金红色,远处我们的吊脚楼炊烟袅袅。她眼睛亮晶晶的:"以前只觉得穷山恶水,现在发现...真好看。"
我搂紧她:"等赚了钱,把寨子都修成民宿,让城里人花钱来看咱们的穷山恶水。"
当晚寨老召集全寨开会,决定把闲置的老粮仓改造成酒厂。散会后,韦老根偷偷塞给我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酿酒秘方:"别...别搞砸了。"
我郑重接过,发现本子最后页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韦老根和穿民族服装的姑娘站在酒缸旁,想必是韦小竹的娘。照片背面写着:"给未来的女婿"。
酒厂开张那天,县里来了个副乡长剪彩。那是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握手时眼睛却黏在韦小竹身上:"小韦同志很上镜嘛!"
我挡在韦小竹前面:"领导,尝尝我们的新品?"
副乡长抿了口酒,突然说:"这商标得改。用个人形象做商业宣传要办手续,我可以帮忙..."他的手作势要搭韦小竹肩膀。
我抄起酒坛子给他续杯,故意倒太满洒在他裤子上:"哎呀不好意思!领导裤子湿了,要不换一条?我媳妇亲手织的土布裤衩,透气吸汗!"
全场哄笑,副乡长尴尬地摆手告辞。韦小竹在背后掐我:"得罪当官的,以后咋办?"
"怕啥,"我亲她一口,"咱们的酒好,皇帝来了也得乖乖掏钱。"
一个月后,"月亮姑娘"米酒在周边县城打响了名气。我注册了短视频账号,让韦小竹直播酿酒过程。她穿着民族服装翻酒糟的样子意外走红,粉丝叫她"最美酒娘"。
订单像雪片般飞来,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来酒厂帮工。最让我意外的是寨老的孙女阿春——那个曾经说外族人靠不住的姑娘,现在见我就喊"姐夫",还总缠着我教她拍视频。
"姐夫,"有天她神秘兮兮地拉我到角落,"你知道小竹姐为什么总担心你跑吗?"
我摇头。
"她前年差点跟隔壁寨子的后生定亲,那人在广东打工,说好赚了钱回来娶她,结果娶了个厂妹。"阿春撇嘴,"那人还写信说布依姑娘土,带不出手。"
我胸口闷得慌,当晚特意带韦小竹去县城看了场电影。回来时下起大雨,我把外套撑在她头顶,自己淋成落汤鸡。她边给我擦头发边唠叨:"傻不傻,感冒了咋办?"
"媳妇儿,"我突然说,"下个月跟我回趟北京吧。"
她手一僵:"干嘛?"
"见见我爸妈,"我握住她手腕,"顺便拍套婚纱照,穿你最漂亮的民族服装。"
她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你...认真的?"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亲她鼻尖上的晒斑,"我媳妇比那些网红漂亮一万倍。"
雨声渐大,她凑近我耳边:"今晚...再去酒坊?"
我腿一软:"还来?上次差点被巡夜的寨老撞见..."
她咬着嘴唇笑,银耳坠晃啊晃:"这次我带了垫子。"
就这样,我这个曾经的浪荡子,在黔南山寨里找到了人生新方向。韦老根不再叫我"城里人",改口喊"毛师傅";寨子里的小孩追着我学普通话;连当初反对最凶的几个婶子,现在见我就塞煮鸡蛋。
至于韦小竹,她终于不再问"你会不会走"这样的傻问题。只是在某个酿酒的午后,她突然说:"毛川,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手一抖,酒勺掉进缸里:"现在?"
"等酒厂稳定了,"她脸颊贴着酒缸,声音轻柔,"要个姑娘,教她酿酒,教她拍照,教她...选男人的眼光要好。"
我抱起她转了个圈:"已经有个现成的好男人了,还选什么选!"
酒坊外,夕阳西沉,炊烟升起。大黄狗在院子里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像极了当初那个在城市里迷失方向的我。而现在,我怀里抱着全世界最好的姑娘,身后是越来越好的村寨,鼻尖萦绕着醉人的酒香。
更新时间:2025-07-06 18:0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