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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婚当天,白月光回国了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沈聿白把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时,苏晴回国的消息正好弹上他手机。

“她心脏不好,需要静养。”他指尖敲着协议书,“你搬去城西那套公寓。”

我笑着涂完最后一点红指甲油——那是他总嫌恶俗的颜色。

三年替身生涯结束得比想象中容易。

直到我在拍卖会举牌买下他想要的地皮,沈聿白突然攥住我手腕:“闹够了就回家。”

包厢门被推开,苏晴捂着心口啜泣:“阿聿,你说过只爱我一个...”

他触电般松开手。

我晃着香槟轻笑:“沈总,您白月光当年救您的哮喘药...其实是我的。”

身后传来苏晴的尖叫和沈聿白打翻酒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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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离婚签字

签字笔尖悬停在冰冷的纸张上方,只需要再落下一厘米,那场持续了三年的荒诞剧就能彻底落幕。

“签了吧,林晚。”

沈聿白的声音从办公桌对面传来,不高,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身上,而是越过我的肩膀,投向窗外那片昂贵的、被精心修剪过的城市绿意。

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冷硬线条。

就是这份冷硬,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成了我最熟悉的风景,也成了扎在我心口最钝的刺。

我是林晚,一个活在他前女友巨大阴影下的、拙劣的模仿者。

苏晴。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形的符咒,贴满了这段婚姻的每一个角落。

空气凝滞着,只有我指间那抹浓烈到近乎嚣张的鲜红在无声地流动。

指甲油瓶搁在沈聿白光洁如镜的红木桌面上,小小的玻璃瓶,衬着深沉的木色,那抹红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新买的颜色,叫做“烈焰玫瑰”。

我慢条斯理地、极其专注地,将左手无名指上最后一点细微的空白填补完整。

饱满的色泽覆盖了指甲,也覆盖了那里曾经长期佩戴婚戒留下的、一圈极淡极浅的戒痕。

这个颜色,沈聿白不止一次蹙着眉评价过——恶俗。

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就在最后一笔红痕落定,我轻轻吹了吹指尖的刹那,沈聿白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一条新信息突兀地闯入这凝固的空间。

【晴:阿聿,落地了,北城的风好大,像那年你第一次接我放学时一样,心脏有些不舒服,老地方等你。】

清晰的字句,像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我的眼底。

发送者的名字——“晴”

沈聿白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屏幕亮起的同时,他已倾身将手机抓在掌心。

视线触及屏幕的瞬间,那张面对我时总是覆着寒霜的脸,如同被春风吹化的冻湖,冰层寸寸碎裂。

一种我从未得到过的、混合着巨大惊喜与浓烈担忧的柔软情绪,迅速占据了他深邃的眼眸。

那光芒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灼热,几乎刺痛了我的眼。

他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但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却与我毫无干系。

那里面只有苏晴,只有她的不适,她的归来。

“她心脏不好。”

沈聿白的声音明显急促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紧迫感。

指尖重重地敲在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那一栏的某个位置。

“需要静养,你尽快签字,搬去城西那套公寓,那里安静,环境也好,适合你。”

他的语气,像在安排一件物品的去处,安排一个终于完成历史使命、需要被妥善存放起来的道具。

城西的公寓?一套漂亮的金丝笼罢了。

用来安置我这个不再有用的赝品。

我看着他那双为另一个女人瞬间点亮、又因另一个女人的不适而焦灼的眼睛。

那里面的光,从未有一缕是真正为我而亮的。

三年里,我穿着苏晴喜欢的素色长裙。

留着她那样的黑长直发。

用着她惯用的那款带着雨后青草气息的香水。

模仿着她说话时温软的语调,甚至努力调整自己走路的姿态。

像个提线木偶,努力扮演着他心中那个永恒的白月光。

我学得那么像,有时对着镜子,连自己都觉得恍惚。

可赝品终究是赝品。

正主回来了,我这个影子,就该退场了。

也好。

心底某个一直紧绷着、隐隐作痛的地方,随着他这句话,还有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只为苏晴而生的光芒,“咔嚓”一声,彻底断裂了。

没有预想中的痛彻心扉,反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轻松?

像是背负了太久太重的枷锁,终于被卸下,虽然留下了深深的勒痕,但身体却骤然轻了。

我甚至微微弯起了唇角,一个很浅、很淡的弧度,连我自己都辨不清里面是释然还是嘲讽。

原来结束,真的可以比想象中容易。

“好。”

一个字,轻飘飘地逸出唇瓣。

我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刚刚涂好的、鲜艳欲滴的指甲上。

那抹红,此刻显得如此真实,如此属于我自己。

手中的笔不再有丝毫犹豫。

笔尖落下,在签名处,利落地划下“林晚”两个字。

黑色的墨迹在雪白的纸上洇开,清晰,决绝。

没有一丝颤抖。

最后一笔落下,我搁下笔,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然后,我抬起左手,伸向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凉的铂金戒指。

它箍在那里三年,早已没了最初的闪耀,只剩下一圈沉甸甸的束缚感。

指尖用力,戒指被轻易地褪了下来,没有留恋。

冰冷的金属落在同样冰冷的红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嗒”声。

那声音,像是一个休止符,为这荒诞的三年,彻底画上了句点。

我站起身,椅脚与昂贵的地毯摩擦,发出轻微的闷响。

没有再看沈聿白一眼,没有去看他此刻是如释重负,还是依旧沉浸在对苏晴归来的喜悦与担忧中。

他的世界,终于完整了,里面不再需要我这个突兀的拼图碎片。

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一步一步,朝着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走去。

脊背挺得很直。

门外,是我剥离了“沈太太”身份后的,未知却也自由的天地。

身后,一片沉寂。

沈聿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他的目光或许正追随着我的背影,但那里面,大概也只有终于解决了一个麻烦的漠然。

他此刻的心思,恐怕早已飞到了机场,飞到了那个叫做苏晴的女人身边。

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空气,也彻底隔绝了那个名为“沈聿白”的过去。

2 复仇之始

城西的公寓确实如沈聿白所说,环境幽静,设施顶级,像一座精致的堡垒,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景观,室内是清一色的高级灰与象牙白,线条冷硬,纤尘不染,完美符合沈聿白一贯的审美——或者说,是他认为“适合”我的审美。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空旷的冷意。

我带来的行李很少,只有两个箱子,里面装着我婚前的东西,那些不属于“模仿苏晴”这个角色的、属于林晚自己的旧物。

将它们一一取出归位时,指尖抚过带着旧日气息的书籍、一件颜色跳脱的旧T恤、一个边缘有些磨损的相框,一种奇异的陌生感涌上来。

这些东西,连同那个曾经鲜活的自己,都像是被尘封了太久。

巨大的空虚感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

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重新掌控一切的欲望。

被当作影子摆布了三年,每一分每一秒的压抑,此刻都化作了最原始的动力。

沈聿白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眼中那个温顺、安静、除了模仿苏晴别无长物的前妻林晚,在签下离婚协议、摘下婚戒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被彻底点燃了胜负欲和掠夺本能的女人。

他给予的赡养费和房产,数额惊人,是普通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但这远远不够。

这只能算是他支付的、购买我这三年“表演”的尾款。

利息呢?

精神损失费呢?

我林晚的三年青春和尊严,岂是金钱能简单衡量的?

我要的,是让他痛。

痛到骨子里,痛到后悔莫及。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梳理手头所有的资源。

沈聿白给的巨额“分手费”是启动资金。

但更重要的是,这三年顶着“沈太太”的头衔。

即使只是作为摆设,我也被动地接触到了沈氏集团最核心的运作层,听到了许多看似闲聊实则价值连城的信息。

沈聿白从未真正防备过我,在他眼里,我大概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一个不需要思考的苏晴复制品。

他那些在书房、在客厅、甚至偶尔在卧室里接听的商业电话,谈论的项目、对手的弱点、他看中的地块。

那些零散的信息碎片,曾经被我无意中听到,又因麻木而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信息,此刻被我一点点挖掘出来,拼凑,分析。

一个名字频繁出现在那些碎片里。

城北新区,靠近规划中湿地公园核心区的那块地皮,“栖云湖地块”。

沈聿白志在必得。

那是他未来五年商业版图扩张的关键支点,投入了巨大的前期资源和心血。

一个冰冷的计划在我心底迅速成形,清晰而锐利。

拍卖会前夜,我坐在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依旧透着干练的女声。

“喂?”

“是我,林晚。”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然后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晚晚?!真的是你?沈聿白他……”

“我离婚了,赵姐。”我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帮我个忙,明天的‘栖云湖’,替我举牌。”

3 拍卖风云

赵敏,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兼室友,毕业后一头扎进风投圈,如今已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投资人。

这三年,我刻意疏远了所有旧友,像个真正的幽灵。

此刻,电话那头传来她毫不掩饰的激动和愤怒:“靠!那个王八蛋终于肯放你自由了?!等着!老娘明天亲自去!保证让姓沈的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

我轻轻吐出这个字,目光落在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上,那倒影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冷的弧度。

“你找个生面孔,低调点,别让他提前察觉,资金,我会立刻安排过去。”

“晚晚。”赵敏的声音严肃起来,“你确定?那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对上沈聿白……”

“我很确定。”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块地,必须是我的,不惜代价。”

“栖云湖”地块的拍卖,在北城最高规格的拍卖行举行。

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独特气味。

西装革履的商界名流和妆容精致的名媛汇聚一堂,低声交谈,构成一幅浮华的名利场画卷。

我坐在二楼一个视野极佳的VIP包厢里。

包厢位置隐蔽,单向玻璃的设计,能清晰地俯瞰整个拍卖大厅,外面却无法窥探进来。

身上是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长裙,衬得肤色胜雪。

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脸上化了妆,红唇尤其醒目,依旧是那种沈聿白嗤之以鼻的、浓烈张扬的正红色。

拍卖已经开始,竞价一路攀升,数字跳动的速度令人心惊。

沈聿白坐在一楼前排最中央的位置,侧脸线条紧绷,透着一股冷峻。

每一次竞价师报出新的价格,他身边那位穿着米白色套裙、气质温婉柔弱的女士——苏晴,都会轻轻靠近他,低语几句,然后沈聿白便会微微颔首,他身边的助理立刻举牌加价。

他们坐在一起,姿态亲昵,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苏晴偶尔抬手掩唇轻咳,沈聿白便立刻侧身,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紧张和关切。

那画面,刺眼得厉害。

终于,价格被推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高位,竞价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大厅里开始出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沈聿白的神色也愈发凝重。

“栖云湖地块,当前最高出价,九亿八千万!九亿八千万第一次……”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亢奋。

沈聿白的助理再次举牌。

“九亿八千五百万!沈先生出价九亿八千五百万!”

场内一片低低的哗然。

就在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一楼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普通灰色西装、面孔陌生的年轻男人平静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十亿!”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98号!十亿!新的报价!十亿!”

整个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角落。

十亿!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块地皮当前市场评估的最高价值!

纯粹是在烧钱!

沈聿白猛地转过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人群,死死锁定那个陌生的举牌者。

他脸上的沉稳第一次被打破,眉头紧紧拧起,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审视。

他身边的苏晴也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

“十亿第一次!”拍卖师的声音在嗡嗡的议论声中响起。

沈聿白的助理看向他,等待指示。

沈聿白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那个陌生的98号,似乎在飞速判断对方的来历和意图。

几秒钟的沉默,像是漫长的煎熬。

“十亿第二次!”

助理再次看向沈聿白。

沈聿白下颌绷紧,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助理再次举牌。

“十亿一千万!沈先生出价十亿一千万!”拍卖师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然而,他话音刚落,角落里的98号再次平静地举牌,没有任何犹豫。

“十亿五千万!98号!十亿五千万!”拍卖师几乎是吼出来的。

“轰——!”

整个拍卖厅彻底沸腾了!

十亿五千万!

这简直是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灼热而复杂,在沈聿白和那个神秘的98号之间来回扫视。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竞价,更像是一场赤裸裸的挑衅!

沈聿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站起身,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暴戾。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的98号。

苏晴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色更白了几分,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小声说着什么。

但沈聿白似乎充耳不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那滔天的怒意强行压下,对着助理,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继续。”

助理的手心明显在冒汗,他再次举牌,声音都有些发飘:“十……十亿六千万!”

“十一亿。”

角落里的98号,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

十一亿!

像一颗炸弹投入湖心,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拍卖大厅。

连拍卖师都忘了喊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角落。

沈聿白僵立在那里,挺拔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不再看那个98号。

而是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锐利地、一寸寸地扫过二楼那一排排紧闭的VIP包厢。

最终,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猛地定格在我所在的这个包厢方向。

尽管隔着单向玻璃,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带着一种野兽被激怒后的狂暴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我坐在包厢舒适的沙发里,身体微微前倾,指尖轻轻晃动着面前高脚杯中琥珀色的香槟。

隔着玻璃,迎着他那几乎能杀人的目光,唇角一点点勾起。

那笑容,如同盛放在地狱边缘的曼陀罗花。

拍卖师激动到破音的槌音,如同胜利的号角,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十一亿!第三次!成交!恭喜98号买家!”

尘埃落定。

我放下香槟杯,起身。

包厢门被侍者无声地拉开。

门外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高跟鞋踩上去,悄无声息。

刚走出几步,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斜后方袭来,狠狠攥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腕骨捏碎。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我低呼出声。

我被那股力量粗暴地拽着转过身,撞入一双燃烧着狂怒火焰的眼睛里。

是沈聿白。

他不知何时甩开了苏晴,冲上了二楼,此刻正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死死地攫住我,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林晚!”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你疯了吗?!那块地对你有什么用!你到底想干什么?!”

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痛感,但我只是微微蹙了下眉,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眼神却依旧冰冷平静。

“放开。”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放开?”

沈聿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反而更重。

他猛地将我拉近一步,灼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只有被狠狠挑衅后的狂怒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

“闹够了没有?!玩这种把戏,有意思吗?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你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就能让我后悔?”

他另一只手抬起,似乎想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就在这时——

“阿聿……”

一声带着哭腔、柔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的女声,怯生生地响起。

我们同时侧头。

苏晴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正站在几步开外的走廊拐角。

她一只手紧紧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如纸。

那双总是水盈盈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泪水,像受惊的小鹿,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聿白紧紧攥着我的手腕。

那眼神里,是巨大的受伤、委屈和控诉。

“阿聿”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你刚刚才说过只爱我一个的。”

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仿佛承受不住这“打击”,摇摇欲坠。

沈聿白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几乎是触电般地、倏地松开了。

力道消失得那么快,那么彻底,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急于撇清的慌乱。

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腕上那圈被勒出的红痕迅速变得青紫,火辣辣地疼。

我面无表情地抚了抚被抓皱的袖口,抬眼,目光平静地在沈聿白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苏晴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上。

走廊里昂贵的水晶壁灯散发着柔和却冰冷的光,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苏晴压抑的啜泣声。

沈聿白看着苏晴摇摇欲坠的样子,下意识地朝她迈了半步,伸出手想要扶她,却又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时,硬生生顿住。

他脸上交织着对苏晴的心疼、焦灼,以及对我方才行为的余怒,还有一种被当场“抓包”般的难堪和混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苏晴解释什么,又似乎想对我呵斥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只是脸色铁青地僵在原地。

真是精彩绝伦的画面。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依旧刺痛的手腕,看着那圈刺目的青紫,然后,在苏晴那哀怨欲绝的目光和沈聿白那复杂难言的注视下,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上,正端着我刚刚从包厢带出来的、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香槟。

金黄色的液体在水晶杯里微微荡漾,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我的目光掠过沈聿白僵硬的脸,最终定格在苏晴那张写满委屈和无辜的脸上。

唇角,一点点勾起。

那笑容,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带着…玩味。

“沈总。”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苏晴那压抑的啜泣,清晰地落在两个僵立的人耳中。

“您这位放在心尖上、千好万好的白月光……”

我故意顿了顿,看着苏晴那双含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当年救了您命的那瓶哮喘喷雾……”

我的视线转向沈聿白,看着他骤然紧缩的瞳孔,看着他脸上那混杂的怒意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惊疑覆盖,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后半句:

“其实,是我的。”

4 真相揭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晴那楚楚可怜的啜泣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戛然而止。

她那双盛满泪水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里面所有的委屈、柔弱在刹那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恐惧所取代。

她的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死人般的灰败,捂着心口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而沈聿白——

他那张总是写着掌控一切、冷漠疏离的英俊面孔,在听到那后半句话的瞬间,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所有的表情——愤怒、焦灼、难堪、混乱——在零点几秒内被彻底击碎、剥落,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空白的震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瞳孔放大到了极致,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却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像是听不懂我的话,又像是每一个字都化作了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哐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开!

是他手中下意识还捏着的、刚才在楼下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杯。

那只坚硬的水晶杯,竟被他无意识中骤然收紧的五指生生捏碎!

锋利的碎片和暗金色的酒液混合着猩红的血珠,从他指缝间迸溅开来,溅落在他昂贵的西装袖口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片狼藉。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在凝固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沈聿白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掌心的刺痛,也看不见那流淌的鲜血。

他只是僵立在那里,如同变成了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锁在我的脸上,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混乱和一种……世界轰然崩塌的绝望。

走廊里死寂得可怕。昂贵的香水味、雪茄味,此刻都被那浓烈的酒气和血腥气粗暴地压制下去。

壁灯的光冷冷地照着地上的碎片、酒渍、血滴,还有那两张写满惊骇和崩溃的脸。

我晃了晃手中那杯依旧澄澈的香槟,金黄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过优美的弧线。

冰冷的杯壁贴着指尖,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看着眼前这凝固的一幕,看着沈聿白指间不断滴落的鲜血,和他脸上那空白的、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神情。

看着苏晴背靠着墙壁,像被抽掉了骨头般滑下去一点,脸上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心底深处,那积压了三年的、混合着屈辱、不甘、愤怒的沉重冰山,似乎终于被撬动了一角,发出“咔嚓”一声裂响。

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名为“痛快”的情绪,如同冰层下涌出的细流,悄然蔓延开。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丝毫停留。

高跟鞋踩过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稳定的“哒、哒”声,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那声音,在这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酷。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苏晴破碎的呜咽终于压抑不住,低低地溢了出来,混杂着一种濒死的绝望。

而沈聿白,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冰冷的金属光泽映出我模糊的身影。

我迈步走进去,转身,按下底层的按钮。

在电梯门缓缓合拢的最后一瞬,我抬起眼,目光穿透那越来越窄的门缝。

走廊尽头,沈聿白依旧像一尊被风化的石雕般僵立着,背对着我,只有肩背的线条绷紧到极致,透出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鲜血正沿着指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那鲜红的血,和我指甲上嚣张的“烈焰玫瑰”,在冰冷的灯光下,形成了某种诡异而残酷的呼应。

而苏晴,蜷缩在墙角阴影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濒死小兽的哀鸣。

她精心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完美无瑕的白月光形象,连同那场精心编织的救命恩人谎言,在我那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彻底碎裂,连渣滓都不剩。

电梯门彻底关闭,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景象,也隔绝了身后那个被谎言和背叛搅得天翻地覆的世界。

狭小的空间急速下降,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我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拍卖厅的浮华和走廊里的血腥气。

手腕上被沈聿白攥出的青紫指痕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但这痛,此刻却奇异地带来一种真实感,一种“我还活着,并且终于拿回了自己”的真实感。

手机在精致的手包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屏幕上是赵敏发来的信息,只有简洁有力的三个字和一个感叹号:

【搞定了!】

后面附着一张电子凭证的截图。

十一亿。

栖云湖地块。

林晚。

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掌控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这不再是沈聿白施舍的金丝笼,而是我亲手夺下的、属于自己的王国基石。

5 雨中跪求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

门开,一股混合着汽油和尘埃的凉气扑面而来。

我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在空旷寂静的水泥地上,回声清晰。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锃亮的全新宾利欧陆GT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VIP车位上,像一头蛰伏的优雅猛兽。

这是我用沈聿白的“分手费”购置的第一份“战利品”。

车牌还没上,崭新得能照出人影。

我径直走过去,感应钥匙解锁,车门无声地向上旋开。

坐进驾驶座,真皮座椅包裹着身体,带来一种踏实的支撑感。

车内弥漫着新车特有的气味。双手握住方向盘,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安抚了内心翻涌的浪潮。

点火,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在寂静的车库里回荡。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位,汇入车道。

正当我准备踩下油门,加速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时——

一道人影猛地从旁边的柱子后冲了出来,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挡在了车头正前方!

刺耳的急刹车声撕裂了停车场的宁静!

轮胎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

强大的惯性让我身体狠狠前冲,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了几下,才勉强平复。

我抬起头,隔着前挡风玻璃,看清了那个不要命的拦路者。

是沈聿白。

他冲得太急,此刻有些狼狈地微弯着腰,双手撑在冰冷的引擎盖上,大口喘着气。

昂贵的西装外套不知丢在了哪里,只穿着被酒液和血渍染得一片狼藉的白衬衫,领带歪斜。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

掌心被玻璃碎片割开的伤口显然没有处理过,只用一条看起来像是匆忙撕下来的、同样被血浸透的布条胡乱缠裹着.

暗红色的血迹依旧在不断渗出,顺着他撑在引擎盖上的手指蜿蜒流下,在那锃亮的黑色车漆上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他抬起头,隔着玻璃望进来。

那张曾经总是高高在上、写满掌控欲的脸,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翻涌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极致的痛苦、巨大的混乱、疯狂的执拗,还有一种……

近乎卑微的祈求。

那眼神,像濒死的野兽,绝望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坐在车里的我,胸膛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

冰冷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起初只是稀疏的几点,敲打在车顶和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很快,雨势骤然变大,密集的雨线连成一片,瞬间模糊了整个世界。

车窗外的一切——

冰冷的钢筋水泥立柱、停放的车辆、昏黄的灯光——

都扭曲在流淌的水幕之中。

只有挡在车头前的那个身影,依旧固执地、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滂沱大雨里。

雨水瞬间将他浇透。

湿透的白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而狼狈的轮廓。

额前的黑发被雨水冲得紧贴皮肤,水珠顺着他的脸颊、下颌,成串地滚落,混合着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的液体。

他撑在引擎盖上的那只受伤的手,被雨水冲刷着,布条迅速被浸透,晕开更大片的、令人心悸的淡红色,血水顺着引擎盖往下流淌。

隔着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挡风玻璃,隔着密集的雨帘,沈聿白的脸扭曲变形。

只有那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穿透了雨幕。

引擎低沉地运转着,雨刮器在眼前机械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的扇形视野,随即又被新的雨水覆盖。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和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

他就那样站在瓢泼大雨里,像一尊被遗弃的、正在被雨水冲刷瓦解的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漫长。

他依旧没有动,只是固执地挡在那里,仿佛要用身体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雨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往下淌,汇聚在下巴尖,滴落。

那只染血的手,依旧死死地按在我的车头,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又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痛苦彻底压垮。

撑在引擎盖上的那只手缓缓滑落,身体猛地一矮——

“砰!”

不是跪。

是沈聿白整个人脱力般,重重地、毫无尊严地扑跪在了我车头前冰冷湿漉的水泥地上!

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即使隔着车门和雨声,也清晰地传了进来。

他跪在那里,单膝着地,另一条腿勉强支撑着,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仰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脸、他的伤口、他所有的狼狈不堪。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流进眼睛,他用力地眨了眨,却依旧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挡风玻璃后的我。

隔着流淌的雨水,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开合了好几次,才终于冲破雨幕的阻隔,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

“林晚——!”

“那瓶药……救我的……真的是你?!”

“我……我……求你……”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卑微和乞求,被淹没在滂沱的雨声中,却又清晰地敲击着我的耳膜。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挡风玻璃,扭曲了窗外那个跪在雨幕中、浑身湿透、染着血迹的身影。

沈聿白嘶哑破碎的喊声穿透雨幕,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血,砸在密闭的车厢里。

“林晚——!”

“那瓶药……救我的……真的是你?!”

“我……我……求你……”

那声音里混杂着巨大的痛苦、崩溃的绝望和一种令人心惊的卑微乞求。

他跪在那里,单膝浸在浑浊的积水里,昂贵的西裤和衬衫被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那只胡乱包扎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血水被雨水稀释,在身下晕开淡淡的粉红。

他仰着头,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冲进他布满骇人红血丝的眼睛里。

他却固执地不肯闭上,只是死死地、带着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的神情,穿透模糊的玻璃,望向我。

世界只剩下喧嚣的雨声,和他那双盛满了惊涛骇浪般痛苦与乞求的眼睛。

引擎低沉地运转着,雨刮器在眼前左右摇摆,刮开清晰的视野,又迅速被雨水覆盖。

车厢内弥漫着新车真皮的味道和空调送出的干燥暖风,与窗外那个冰冷绝望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轻轻抵在冰冷的方向盘皮套上。

手腕上,被沈聿白攥出的青紫指痕在暖风里隐隐作痛,像一个沉默的烙印。

那瓶药……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陈旧的灰尘和刺骨的凉意。

6 旧日回忆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糖浆。

放学路上必经的那条狭窄、堆满杂物的旧巷子,弥漫着垃圾和尘土的气息。

我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旧书,脚步匆匆,只想快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热浪。

然后,我看到了他。

那个总是穿着干净校服、在主席台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在篮球场上引得无数女生尖叫的高年级学长——沈聿白。

他此刻却蜷缩在巷子肮脏的墙角,像一只被抛弃的破旧玩偶。

他背靠着斑驳掉皮的墙壁,身体痛苦地佝偻着。

一只手死死地抠着粗糙的墙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另一只手则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胸膛剧烈地起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喉咙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声。

他的脸涨得发紫,嘴唇是骇人的青灰色。

那双总是盛满骄傲和疏离的眼睛,此刻因窒息而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绝望的茫然。

汗水浸透了他的校服,额前的黑发狼狈地贴在皮肤上。

哮喘发作。

我认得那种状态。

小时候邻居家的老奶奶就是这样,发作起来无比骇人。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思维更快一步。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也浑然不觉。

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书包——那里面,常年放着一瓶廉价的、以备不时之需的哮喘喷雾剂。

妈妈有轻微的哮喘,这是她坚持让我带着的。

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蓝色的塑料瓶。

“张嘴!吸气!”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几乎不成调。

一只手颤抖着用力捏开他死死扼住自己喉咙的手,另一只手将喷雾剂的喷口塞进他因窒息而微微张开的嘴唇里。

“呲——”

药雾喷出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巷子里清晰可闻。

一秒,两秒……

他喉咙里那可怕的“嗬嗬”声没有丝毫减弱,身体因为缺氧而开始无意识地抽搐,眼神开始涣散。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再次按下喷头。

“呲——!”

“呲——!!”

“吸气啊!沈聿白!你用力吸啊!”

我几乎是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拍打他的后背,试图帮他吸入那救命的药雾。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喉咙深处那可怕的阻塞声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紧接着,他猛地吸进一口气,虽然依旧带着尖锐的哮鸣,但那确确实实是空气进入肺腑的声音!

“嗬……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但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终于开始一点点褪去。

我瘫坐在他旁边的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书包带子断了,几本书散落在脏污的地面。

手心里全是汗,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已经空了大半的蓝色喷雾瓶。

他咳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虚弱地靠在墙上,闭着眼,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劫后余生的脆弱感,取代了平日的冷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因为刚才的生死挣扎而显得异常疲惫和茫然。

他的视线有些涣散地扫过散落的书本,扫过我沾满灰尘的校服裙摆,最后,落在了我摊开的手心里——那个小小的蓝色喷雾瓶上。

他的目光停驻了几秒,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嘶哑疼痛,最终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

“别动!”我下意识地按住他的肩膀,又触电般地缩回手。

“你…你再缓缓……” 声音依旧颤抖。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虚弱地点了点头。

巷子口传来脚步声和人声,似乎是路过的学生。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慌乱地低下头。

一种强烈的窘迫感席卷了我。

他是高高在上的学长,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甚至有些灰扑扑的学妹。

被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

心慌意乱间,我只来得及抓起地上散落的书本,胡乱塞进破损的书包里。

那个小小的、空了大半的蓝色喷雾瓶,被我下意识地紧紧攥在手心。

我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像只受惊的兔子,仓惶地站起身,低着头,飞快地逃离了那条昏暗的巷子。

跑出很远,心脏还在狂跳。

我停下来,靠在无人的墙角,大口喘气。

摊开手心,那个廉价的蓝色塑料瓶静静地躺着,瓶身因为刚才的慌乱而被我攥得有些变形,上面还沾着我手心的汗渍。

巷子里,他最后看向我手心的那个眼神,带着疲惫和一丝探究的复杂,反复在我脑海里闪现。

我最终没有扔掉它。

这个救了他也“救”了我的小瓶子,被我鬼使神差地放回了书包夹层。

它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

后来,再也没见过他那样发作。

直到苏晴转学而来,她温柔美丽,家境优越,像一颗耀眼的明珠。

再后来,学校里开始流传一个温暖的“英雄救美”故事——

沈聿白学长在一条小巷里哮喘发作,命悬一线,是恰巧路过的苏晴,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进口特效喷雾救了他。

故事里充满了戏剧性的巧合和浪漫色彩,苏晴的善良和细心被传为佳话。

我听着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看着苏晴被众人簇拥着羞涩微笑的样子,看着沈聿白站在她身边,目光柔和……

默默地把书包夹层里那个早已过期、被遗忘的廉价蓝色小瓶,扔进了垃圾桶。

原来,不是他认错了人。

是他根本……从未看清过救他的人是谁。

在生死边缘挣扎后短暂的茫然里,他看到的,大概只有苏晴出现时那身干净的衣裙和温柔的笑容吧?

那才是符合他世界的人。

7 最终决断

回忆的潮水冰冷刺骨,带着陈年旧伤被重新撕开的钝痛,瞬间淹没了我。

挡风玻璃外,沈聿白依旧跪在冰冷的雨水里,仰着头,像一尊正在被雨水冲刷瓦解的、绝望的雕塑。

他的嘴唇还在翕动着,无声地重复着那句“求你……”,眼神里的痛苦和乞求几乎要化为实质。

雨刮器再次刮开一片清晰的扇形视野。

他狼狈不堪的脸,他那只染血的手,他跪在泥水里的姿态,清晰地映在我眼底。

没有愤怒,没有快意,甚至没有多少波澜。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荒谬感。

十五岁那个闷热下午的灰尘与恐惧,十五岁那个仓惶逃离的卑微少女,十五岁那个被随手丢弃的廉价喷雾瓶……

与眼前这个跪在豪车前、浑身湿透、为另一个女人编织的谎言而痛苦不堪的男人,荒谬地重叠在一起。

多么可笑。

又多么可悲。

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车厢里新车的皮革味和空调的暖风涌入肺腑,带来一丝虚假的平静。

指尖,轻轻落在了方向盘右侧的换挡杆上。

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挂挡。

倒车档。

引擎发出低沉顺从的嗡鸣。

没有再看挡风玻璃外那个凝固的身影一眼,没有去看他眼中瞬间碎裂的绝望。

我的目光平静地投向车内的后视镜。

镜子里,倒映出停车场昏暗的灯光,冰冷的立柱,还有……车后方空旷的车道。

松开刹车。

黑色的宾利,如同一头沉默而优雅的巨兽,开始平稳地向后滑行。

轮胎碾过潮湿的地面,发出轻微而均匀的摩擦声,在喧嚣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车子一点点地,冷静地,毫无留恋地,退离了那个跪在滂沱大雨中的身影。

雨幕如织,吞噬了后视镜里最后的景象。

大结局。

完。

更新时间:2025-07-06 18: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