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学生逆袭,富少跪求原谅精选章节
我重生了,但睁开眼的第一秒,手里捏着的不是钞票,而是一杯廉价冰镇威士忌。
耳边是富二代损友们的嘲笑声:
“沈少快看,这穷酸样,校服裙都洗得透光了。”
我低头看向门口那个低眉顺眼的女孩,突然意识到——
她才是未来真正的主角。
而我?曾经的纨绔废物、人嫌狗憎的笑话,
如今却要跪下来求她的原谅……
冰碴子化在虎口,凉得像穿越前工地上的钢筋。
赵凯的大嗓门在耳边炸开,指着门口那个女生:“沈少快看,这穷酸样,校服裙都洗得透光了。”
我晃了晃脑袋,原主的记忆像劣质啤酒沫子往上涌。
金沙滩度假村少东家,爹是老板,我是那个除了花钱啥也不会的废物。
现在是暑假,度假村塞满了游客,也塞满了我这种混日子的富二代。
门口的女生低着头,手里攥着张纸,指节发白。
“我叫林晚,想来应聘暑期工。”
声音挺软,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绿豆汤,带着点怯生生的甜。
李哲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铁皮哐当响。
“暑期工?知道我们这扫地阿姨月薪多少不?够你半个学期学费了。”
他故意把“学费”俩字咬得很重,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晚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我脑子里还乱糟糟的,穿越前在流水线拧螺丝的酸胀感还没退。
但嘴已经先一步替原主发了声:“我们这不招连防晒霜都买不起的。”
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比工头骂人的话还糙。
林晚没抬头,把那张纸往前递了递。
“我能吃苦,什么活都能干。”
纸上是简历,照片里的女生扎着马尾,眼睛亮得像海边的碎玻璃。
学校那栏写着本地理工大,专业是土木工程。
赵凯一把抢过简历,抖得哗哗响。
“哟,还是个大学生呢?怎么,学霸也来给我们当牛做马?”
他突然把一摞刚换下来的脏浴巾扔在林晚脚边,肥皂水溅了她一鞋。
“能把这些洗到能当镜子照,就留你。”
我没拦着。
原主的傲慢像层油膜浮在心上,加上穿越过来的烦躁,就想看看这女生会不会哭着跑掉。
工地上那些看我不顺眼的老师傅,不也总这么刁难新人么?
可林晚只是蹲下去,把散落的浴巾抱起来。
浴巾上的沙子蹭了她一膝盖,她皱了下眉,没吭声。
起身时,我瞥见她校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白色纸条,像是医院的缴费单。
“行了,跟张妈去后勤报道。”
我别过脸,不敢看她被浴巾勒红的胳膊。
赵凯还在笑,李哲已经开了瓶啤酒,泡沫溅在我手背上。
“沈少就是心软,换我早让她滚了。”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他们俩的取乐大会。
早上七点,游客还没起,赵凯就把林晚叫到露天泳池。
“沈少昨天说水不够清,你今天把池底刷三遍。”
他故意把遮阳棚遥控器揣兜里,三十八九度的太阳直愣愣晒下来。
林晚穿着度假村的灰色工装,后背很快洇出一大片汗渍,像幅难看的水墨画。
我坐在树荫下喝冰可乐,看她拿着刷子一下下刮池底的青苔。
有次她没站稳,滑了一下,膝盖磕在瓷砖上,声音闷得像敲空鼓。
赵凯拍着大腿笑,李哲喊着“给沈少表演个狗吃屎”。
我把可乐罐捏得变形,碳酸气儿从指缝往外冒,跟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似的。
中午吃饭,员工食堂里,林晚总是最后一个来。
端着餐盘找最角落的位置,盘子里只有一份青菜和半碗米饭。
李哲端着满盘的红烧肉走过去,故意把汤汁洒在她桌上。
“哟,不好意思啊,手滑。”
林晚默默把餐盘挪到另一边,继续小口扒饭。
我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个干硬的馒头,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
晚上更热闹。
游客在沙滩上搞篝火晚会,赵凯拉着我去喝酒。
路过宴会厅时,看见林晚在拖地。
地上一滩黏糊糊的东西,是李哲刚才故意打翻的果汁。
“沈少,这丫头干活还挺利索。”
赵凯搂着我脖子,酒气喷在我脸上,“要不咱们考考她?”
他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扔在那滩果汁里。
“捡起来,这钱就归你。”
周围几个服务生都停下手里的活,眼睛瞪得溜圆。
我想起穿越前,工头欠了我半个月工资,我堵在他办公室门口三天,最后只拿到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林晚握着拖把的手紧了紧,指关节泛白。
她没看地上的钱,也没看我们,只是加快了拖地的速度。
拖到钱旁边时,故意用拖把把钱往角落推了推,像是在清理垃圾。
“装什么清高?”
李哲抬脚就要踹过去,被我伸手拦住了。
不知道为啥,就觉得这一脚踹下去,比在工地上被钢管砸到还疼。
“行了,别耽误人家干活。”
我拉着李哲往外走,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着,回头看了一眼。
林晚还在拖地,背影瘦得像根被晒蔫的芦苇,却挺得笔直。
第二天一早,张妈气冲冲地来找我。
“沈少,你管管赵凯他们!”
她手里拿着件员工服,领口被烟头烫了个洞。
“小林姑娘昨天洗了一夜浴巾,今早发现衣服被人扔到垃圾桶里,还烧了个洞!”
我捏着那件衣服,布料糙得硌手。
想起林晚昨天穿着这件衣服刷泳池,后背的汗渍晕开的样子。
赵凯从外面进来,嘴里哼着歌,看见我手里的衣服,笑得一脸得意。
“我干的,谁让她昨天不给沈少面子。”
火气突然就上来了,比在工地上被欠工资时还上头。
我把衣服砸在赵凯脸上,布料抽得他脸发红。
“你他妈有病?”
这话吼出来,不光赵凯愣住了,连我自己都懵了。
原主的记忆里,我从没对这俩狗腿子发过脾气。
赵凯摸着脸,眼神里全是不敢信。
“沈少,你为了个穷学生……”
“滚。”
我吼完这字,转身就走。
听见身后李哲嘟囔着“沈少今天吃错药了”,脚步却没敢跟上来。
我找到林晚时,她正在员工宿舍门口缝衣服。
晨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在她手上跳。
她缝得很慢,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我穿越前给女儿扎的辫子。
那件被烫坏的衣服摊在腿上,她用块同色的布补着那个洞,补得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这衣服……”
我站在她面前,脚像灌了沙子,挪不动。
林晚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像结了层薄冰的海面。
“没事,能穿。”
她低下头,继续穿针引线,线在指尖绕了个圈,没扎到手。
“昨天的事,对不住。”
这话堵在喉咙里半天,说出来像含着块化不掉的冰糖。
林晚手里的针顿了一下,没说话。
风吹过树梢,带着海水的咸腥味,把尴尬吹得四处都是。
“工资我给你翻倍。”
“不用。”
“那……”
“沈少要是没事,我要去干活了。”
她站起身,把缝好的衣服叠起来,放进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
包上绣着个小太阳,针脚比补丁还歪,却看得人眼睛发涩。
我看着她往食堂走,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
突然想起穿越前,女儿也喜欢在我工服上绣这些乱七八糟的图案。
有次我嫌丑,把衣服扔在一边,女儿哭了半宿。
后来那件衣服被我压在箱底,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赵凯和李哲远远地看着,不敢过来。
我摸了摸口袋,原主的钱包鼓囊囊的,里面的卡随便一张都够买几十个帆布包。
可现在我连句像样的道歉都说不出口。
中午吃饭时,赵凯端着餐盘凑过来,嬉皮笑脸的。
“沈少,别生气了,晚上我安排,去海边烧烤。”
我没理他,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余光瞥见林晚端着餐盘往外走,手里拿着个馒头,应该是要带去给什么人。
“她每天都吃这个?”
我指着林晚的背影,声音有点发紧。
张妈叹了口气,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
“那姑娘可怜,奶奶住院,学费生活费全靠自己挣。”
她压低声音,“昨天我看见她把省下来的肉菜打包,说是要给奶奶送去。”
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我想起那半截缴费单,想起她被烟头烫坏的衣服,想起她蹲在地上捡浴巾时的样子。
工地上那些背井离乡的工友,不也这样吗?
为了家里的老人孩子,把自己活成了压缩饼干,干硬,却扛饿。
赵凯还在旁边叨叨,说晚上要找几个嫩模来喝酒。
我突然觉得这声音像指甲刮玻璃,刺耳得要命。
“滚远点。”
我抓起餐盘,没看他铁青的脸,径直往食堂外走。
外面的太阳正毒,晒得柏油路冒热气。
林晚提着个保温桶,往度假村门口走,步子不快,却很稳。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她没去公交站,而是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巷子里有个卖水果的老太太,正费劲地把筐子往三轮车上搬。
林晚放下保温桶,上去搭了把手。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塞给她两个苹果,红得发亮。
看着她提着保温桶往公交站走,苹果塞在帆布包侧袋里,鼓出两个圆滚滚的包。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每次发工资,媳妇也是这样,买两个苹果,给我一个,给女儿一个。
那时候觉得苹果酸,现在却觉得,那点酸里裹着的甜,比啥都金贵。
回到办公室,赵凯和李哲正对着电脑打游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我把原主那个镶钻的打火机扔在桌上,金属壳子撞得桌子响。
“从今天起,别找林晚麻烦。”
赵凯手一顿,屏幕上的人物被打死了。
“凭啥?她不就……”
“凭我是老板儿子。”
我打断他,用原主最常用的语气说最不想说的话。
看着他俩悻悻然的样子,心里却没半点痛快。
窗外的海浪声一波波涌进来,混着空调的冷气。
我摸着冰凉的桌面,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叫林晚的女生,她奶奶的病严重不?
她那两个苹果,是要带给奶奶,还是自己留着?
她补衣服的针脚那么歪,是不是跟我一样,笨手笨脚的?
手机突然响了,是爹的助理。
“沈少,台风预警升级了,可能这两天就要登陆,您让后勤那边提前准备。”
我挂了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滚动的天气预报。
红色的台风符号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正往这边扑。
赵凯凑过来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笑。
“怕啥?每年都这样,到跟前就拐弯了。”
李哲也跟着笑:“就是,正好台风天不出门,咱们在屋里打三天三夜牌。”
我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发慌。
工地上遇到暴雨,最容易出事。
度假村建在海边,真要是台风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突然想起林晚的简历,土木工程专业。
那个整天被我们欺负的女生,说不定比我们这三个废物更懂怎么应对天灾。
我抓起车钥匙往外走,赵凯在后面喊“沈少去哪”,我没回头。
不知道为啥,就是想再看看那个女生。
看看她是不是还在刷泳池,是不是又被谁刁难了。
看看她帆布包里的苹果,吃了没。
走到后勤仓库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推开门,林晚正在接水管,往大桶里蓄水。
地上摆着十几个桶,已经装满了大半。
“你这是?”
她回头看我,眼睛里有点惊讶。
“看天气预报说有台风,多存点水,万一停水呢。”
她指了指墙角的应急灯:“我昨天检查过了,电池都满的。”
阳光从仓库顶上的破洞漏下来,正好照在她脸上。
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在下巴上挂了一下,滴在工装裤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海边的碎玻璃了,像暴雨过后挂在电线上的水珠,又亮又韧。
我突然觉得,这个暑假,可能不会像原主记忆里那样,只是喝酒泡妞混日子。
这场台风,这姑娘,还有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灵魂。
说不定,要把什么东西给刮散了,又把什么东西给刮到一起了。
赵凯和李哲的笑声从远处飘过来,还是那么刺耳。
但我没像往常那样觉得亲切,反而觉得,那笑声跟这仓库里的水声、跟林晚额头上的汗珠比起来,虚得像泡沫。
“这些桶,够不够?”
我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水管,往空桶里注水。
水流哗哗响,溅了我一裤腿。
林晚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水管往我这边递了递。
两只手在水管上碰了一下,她的指尖有点凉,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西瓜。
我赶紧松开手,假装看桶里的水位,耳朵却有点发烫。
就像穿越前,第一次拉媳妇的手时那样。
仓库里的水桶很快就满了。
林晚把水管卷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子滚到下巴,她抬手用袖子蹭了蹭。
“沈少,要是没别的事,我去检查消防栓了。”
她说话时没看我,眼睛盯着墙角的消防箱,像在清点里面的灭火器。
我“嗯”了一声,看着她搬来梯子,爬到高处看烟雾报警器。
工装裤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晒得有点黑,沾着点仓库地上的灰。
她动作挺利索,不像平时看着那么怯生生的。
“你好像很懂这些?”
我没话找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旁边的铁架子。
林晚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专业课学过应急管理,老师说这些比书本重要。”
她拿起墙角的笔记本,翻开的那页画着度假村的简易地图,红笔圈出好几个点。
“这几个地方地势低,台风天容易积水,得提前准备沙袋。”
我凑过去看,地图上的字写得娟秀,圈点却用力,笔尖把纸都戳出小坑了。
“你跟张妈说过没?”
“说了,张妈说让等您安排。”
林晚合上笔记本,声音还是软软的,没带一点情绪。
这时候赵凯突然闯进来,手里拿着瓶冰红茶,吸管咬得扁扁的。
“沈少,李哲在海边租了艘摩托艇,去不去玩?”
他看见林晚手里的笔记本,嗤笑一声,“哟,还真当自己是项目经理了?”
林晚把笔记本往身后藏了藏,转身要走。
“等等。”
我叫住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这些地方,你列个清单,需要多少沙袋,找后勤老王报,就说我说的。”
赵凯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沈少,你真听这丫头的?”
“不然听你的?”
我瞥了他一眼,原主的不耐烦又冒出来了点,但这次没针对林晚。
赵凯悻悻地闭了嘴,嘴里嘟囔着“神经病”,转身走了。
林晚很快就把清单列好了。
字还是那么娟秀,数字算得清清楚楚,连搬运沙袋需要多少人手都写上了。
我拿着清单去找老王,他看了一眼就咋舌。
“小林姑娘这账算得比会计还细,往年台风天准备这些,至少多花三成冤枉钱。”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几天被赵凯他们当笑话看的女生,比度假村雇的那些专业人员还靠谱。
就像工地上那些不起眼的小工,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真遇到事了,比谁都顶用。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吵吵嚷嚷的。
游客们在议论台风的事,有人说要提前退房,有人说想看看台风长啥样。
赵凯和李哲坐在角落,正跟几个穿比基尼的女生吹牛,说台风来了他们也能开摩托艇去海里兜风。
林晚还是坐在最角落,餐盘里多了个荷包蛋。
是张妈给她的,老太太端着碗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
“多吃点,下午还得干活呢。”
林晚站起来,给张妈鞠了一躬,小声说了句“谢谢张妈”。
我端着餐盘走过去,坐在她对面。
她愣了一下,筷子停在嘴边,像受惊的小兔子。
“那个……沙袋的事,谢谢你。”
我没话找话,夹起盘子里的排骨,想往她碗里放,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了。
林晚摇摇头,扒了口饭。
“我是员工,应该的。”
她吃饭很慢,小口小口的,像怕把米粒掉地上。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穿越前,女儿吃饭也这样,被媳妇笑说是小老鼠。
“你奶奶……”
我刚想问,外面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窗户被吹得哐当响。
天色一下子暗下来,明明是中午,却跟傍晚似的。
食堂里的议论声停了,所有人都往窗外看。
张妈跑进来,手里拿着个收音机,声音调得老大。
“紧急通知,台风‘海燕’强度升级,预计今晚八点登陆,风力可达十二级,请各单位做好应急准备……”
整个食堂瞬间炸了锅。
游客们涌到门口,吵着要退房,要回家。
前台的电话铃响得像催命,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
我刚站起来,手机就响了,是爹的电话。
“小浩,我在外地开会,回不去,度假村你盯着点!”
爹的声音很急促,背景里有汽车喇叭声,“把游客安置好,千万别出乱子!”
电话没等我说话就挂了,忙音“嘟嘟”响,像敲在我心上。
“沈少,现在怎么办?”
老王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手都在抖,“好多游客要走,可外面风太大,路上不安全啊。”
赵凯和李哲也挤过来,脸色发白。
“沈少,要不……咱们也撤吧?”
“撤个屁!”
我吼了一声,声音比窗外的风声还大,“这么多游客,往哪撤?”
这时候才发现,原主那些花天酒地的记忆屁用没有,倒是穿越前在工地处理塌方的经验,突然清晰起来。
“老王,打开所有宴会厅,把桌子拼起来当临时床位。”
“张妈,让厨房烧热水,煮姜汤,多煮点。”
“前台,广播通知,安抚游客,说我们有应急方案,保证安全。”
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脑子转得飞快,“赵凯,你去把所有员工召集起来,五分钟后在大厅集合!”
赵凯愣在原地,没动。
“沈少,我……”
“不想干滚蛋!”
我没工夫跟他废话,转身往监控室跑。
林晚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很轻,却一步不落。
监控室里的屏幕亮得刺眼,十几个画面里都是慌乱的游客。
我指着屏幕上的安全通道,“这些门都打开,派两个人守着,别让游客乱闯。”
林晚突然开口:“发电机房!”
她指着角落的小屏幕,画面里是孤零零的发电机,“台风天容易断电,得有人守着发电机,万一停电能马上启动备用的。”
对,备用发电机!
我拍了下大腿,转身就要喊人。
林晚却皱起眉,“备用发电机昨天我去看,好像有点问题,启动绳松了。”
“赵凯!”
我突然想起昨天赵凯说要在发电机房办派对,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抓起对讲机吼:“赵凯在哪?让他立马滚到发电机房!”
对讲机里传来赵凯慌慌张张的声音:“沈少,我……我在海边,摩托艇被风吹跑了……”
“你他妈找死!”
我把对讲机砸在桌子上,塑料壳裂了道缝。
林晚已经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人已经没影了。
我赶紧跟出去,风把遮阳棚吹得像要飞起来,广告牌的铁皮被吹得哗哗响,差点砸到我。
跑到发电机房,门被风吹得来回晃。
林晚正蹲在发电机旁边,手里拿着扳手,在紧什么零件。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嘴里咬着个手电筒,光打在发电机上,亮晃晃的。
“怎么样?”
我蹲下去,帮她按住被风吹动的电线。
“启动绳断了,”
林晚吐出嘴里的手电筒,声音有点发闷,“我试试能不能接好。”
她的手指被零件划破了,血珠渗出来,滴在发电机上,很快被风吹干。
“我去找工具!”
我刚要起身,突然“啪”的一声,整个度假村都黑了。
停电了。
尖叫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像被踩住的猫,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别慌!”
林晚突然大喊一声,声音穿透风声,“应急灯马上会亮!”
她话音刚落,走廊里的应急灯就一盏盏亮起来,橘黄色的光,虽然暗,却让人心里踏实了点。
“你怎么知道?”
我借着应急灯的光看她,她脸上沾着油污,像只小花猫,眼睛却亮得惊人。
“昨天检查过,电池都是满的。”
她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启动绳,“沈少,你去大厅看着,这里我来弄。”
我没动。
看着她用牙齿咬着电线外皮,把里面的铜丝拧在一起,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学生。
突然想起她简历上的学校,本地理工大,土木工程系。
这哪是来打暑假工的,这分明是来救场的。
“赵凯他们把柴油换成水了。”
林晚突然冒出一句,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她指着旁边的油桶,“我刚看了,里面全是海水,被风吹进来灌进去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台风直接掀了顶。
没有发电机,没有柴油,这栋楼里几百号人,要是停电超过一小时,空调停了,热水没了,万一有人中暑,有人发病……
不敢想下去。
“还有别的柴油吗?”
我的声音在抖,穿越前面对塌方都没这么怕过。
“仓库里有两桶备用的,”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但是不够用,最多撑三个小时。”
这时候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张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少,不好了!三楼有个老太太心脏病犯了,没氧气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应急药箱里有救心丸,但是没氧气,老太太撑不了多久。
外面风太大,救护车根本进不来。
这时候才明白,原主那些所谓的“面子”“傲气”,在人命面前,连个屁都不如。
“我去仓库搬柴油!”
我转身就要跑,被林晚拉住了。
她的手很凉,力气却不小。
“沈少,你听我说。”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碎了一角,但还能亮。
上面是她刚才画的地图,这次圈的是附近的乡镇。
“往西走三公里,有个农机站,他们肯定有柴油发电机,还有备用柴油。”
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我查过,农机站的王站长是我爸以前的同事,他能帮忙。”
“那你……”
“我守着这里,想办法把发电机修好,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林晚把手机塞给我,“你开车去,车钥匙给你,仓库里有雨衣。”
她指的是我昨天扔在仓库的越野车钥匙,没想到她记住了。
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应急灯忽明忽暗。
林晚的脸一半亮一半暗,眼睛里却没一点怯意。
“快去,老太太等不起。”
她推了我一把,转身又蹲回发电机旁边,拿起了扳手。
我抓起钥匙和手机就往外冲。
雨衣套在身上,被风吹得像面旗子。
跑到停车场,越野车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我拉了三次才把车门拉开。
发动车子的时候,后视镜里映出发电机房的灯光。
那个小小的身影蹲在机器旁边,像暴风雨里的一根小草,看着弱,却折不断。
雨已经下起来了,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什么都看不清。
车子开得像在浪里摇,方向盘差点抓不住。
手机导航在晃,屏幕上的路线像条扭曲的蛇。
脑子里全是刚才林晚的样子。
她被赵凯扔浴巾时没哭。
她被李哲嘲讽时没哭。
她衣服被烧了个洞时,也只是默默地缝补。
可刚才说“老太太等不起”的时候,她的声音在抖。
三公里的路,像走了三个小时。
农机站的大门关着,我下车砸门,手都砸麻了。
王站长披着雨衣出来,听我说清楚情况,二话不说就叫人抬发电机。
“小林这丫头,跟她爸一样,心善。”
他一边指挥人搬东西,一边叹气,“她爸以前是工程师,去年工地上出事走了,留下她们祖孙俩,不容易啊。”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原来她口袋里的缴费单,是给奶奶的。
原来她那么懂工程,是因为她爸。
原来她那么能吃苦,是因为没了靠山,只能自己扛。
往回开的时候,车厢里装着发电机和柴油,沉甸甸的。
雨刮器拼命地刮,还是看不清路。
突然想起穿越前,我爹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打三份工供我读书,也是这样,什么苦都自己扛着,从来不说。
回到度假村的时候,风好像小了点。
远远看见发电机房亮着灯,心里一下子松了。
冲进屋里,看见林晚趴在发电机上,一动不动。
“林晚!”
我吓得魂都没了,冲过去把她扶起来。
她的额头很烫,嘴唇干得起皮,是中暑了。
旁边的发电机嗡嗡响着,已经启动了。
“你回来了……”
她睁开眼,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老太太……没事吧?”
“没事,王站长派了医生跟来,正在看。”
我把她扶到椅子上,给她灌了点水。
她喝了两口,就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在担心什么。
这时候赵凯和李哲才敢露面,缩在门口,不敢进来。
“沈少,我们……”
“滚。”
我没看他们,声音冷得像外面的雨。
“现在就滚,以后别再出现在这里。”
他们俩屁都没敢放一个,灰溜溜地跑了。
发电机的声音很稳,灯光透过窗户照出去,映在雨幕上,像个小小的太阳。
我看着趴在桌上的林晚,她的头发还乱着,脸上的油污没擦干净。
手里还攥着那个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这时候才明白,有些人看着平凡,甚至有点“窝囊”,可真遇到事了,比谁都撑得住。
而有些人,像原主,像赵凯他们,看着光鲜,其实就是堆一戳就散的烂泥。
外面的风声渐渐小了。
大厅里传来张妈的声音,在跟游客报平安,说发电机修好了,有热水了,医生也来了。
那些慌乱的、嘈杂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安稳的、踏实的动静。
我找了条毯子,轻轻盖在林晚身上。
她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不像平时那么紧绷,有点孩子气。
帆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苹果滚了出来,是那天老太太给她的,还没吃,红得发亮。
我捡起苹果,擦了擦上面的灰。
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嘴里,突然觉得,这是我穿越过来,吃的第一口像样的东西。
原来真正能让人踏实的,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不是别人的吹捧,而是有人在你慌的时候,能站出来说一句“我来”。
原来那些被我们嘲笑的“穷酸”,可能藏着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
雨还在下,但发电机的嗡嗡声很稳。
像心跳,一下,又一下。
我守在旁边,看着林晚熟睡的脸,突然有点怕她醒过来。
怕她醒了,又变回那个怯生生的、对我低着头的林晚。
怕我没机会,跟她说一句像样的对不起。
这时候手机亮了一下,是爹发来的消息:“做得好。”
我没回。
好不好,不是爹说了算,也不是那些游客说了算。
得等林晚醒了,看她怎么说。
我欠她的,可不止一句道歉。
林晚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台风过境后的天空蓝得发脆,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她猛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摸桌子上的手机。
“几点了?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慌。
“刚七点。”
我把旁边的粥推过去,是张妈早上特意熬的,放了点山药,“你中暑了,张妈让你多歇会儿。”
粥还温着,我刚才用保温杯捂着的。
林晚没接,眼睛盯着发电机,确认还在转,才松了口气。
“游客都没事吧?”
“没事,”
我往她碗里舀了勺粥,“老太太也缓过来了,医生说再观察一天就行。”
她这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
晨光落在她头发上,有几根不服帖的碎发翘起来,像刚破土的小草。
我突然想起王站长的话,没忍住问:“你爸……以前也是干工程的?”
勺子顿了一下,粥滴在桌上,林晚赶紧用纸巾擦掉。
“嗯,”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叹气,“他以前在工地上当监理,去年夏天检查脚手架的时候,摔下来了。”
空气一下子静了。
发电机的嗡嗡声突然变得很响,敲得人耳朵疼。
我想起穿越前工地上的事,有个工友也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那天也是个大晴天。
“对不起。”
这话没头没脑的,不知道是在为提起她的伤心事道歉,还是在为之前的刁难道歉。
或许都有。
林晚摇摇头,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把碗推给我。
“沈少,我去干活了。”
她站起来的时候,帆布包从椅子上滑下来,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除了那两个没吃的苹果,还有个红色的小本子,封面上印着“奖学金证书”。
我捡起来看,上面写着“林晚同学,荣获国家励志奖学金”,金额那一栏填着“八千元”。
日期是上个月,盖着她学校的红章。
旁边还掉出来几张照片,是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男人穿着蓝色工装,笑得一脸憨厚,搂着她的肩膀,背景是正在施工的大楼。
“这是……”
“我爸。”
林晚把照片抢过去,小心地塞进包里,眼眶有点红,“他总说,等我毕业了,就带奶奶去海边玩,说这里的沙子是金色的。”
我看着她把证书和照片收好,突然明白她为什么要来金沙滩度假村打工。
不是为了钱,或者说,不止是为了钱。
她是想替她爸,看看这片海。
“台风过去了,游客估计今天就会走,”
林晚把包背好,“我的实习期限也到了,下午就跟张妈办离职。”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走?去哪?”
“回学校,”
她笑了笑,是那种放下心来的笑,“暑假还有一个月,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顺便……陪陪奶奶。”
我想说“别走好吗”,又想说“我给你涨工资”,嘴张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在工地上跟老板讨价还价的本事,在她面前突然全失灵了。
“沈少,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她鞠了一躬,转身往外走,步子很轻快,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一下,没回头。
“那些苹果,很甜。”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里的空碗还温着,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台风扫过的沙滩。
张妈走进来收拾桌子,叹了口气。
“小林姑娘是个好娃,可惜啊。”
“可惜啥?”
“可惜遇不到懂她的人,”
张妈把碗摞起来,“你爸刚才打电话了,说要好好谢谢人家,还说让你跟她学学,别整天吊儿郎当的。”
爹的电话我没接,直接回了条信息:知道了。
我走到窗边,看着林晚去跟游客道别。
有个小姑娘把手里的贝壳塞给她,她蹲下来,耐心地教小姑娘怎么串成项链。
阳光落在她脸上,笑得比贝壳还亮。
这时候赵凯的电话打进来了,我直接挂了。
他又发微信,说他爸已经跟我爹道歉了,能不能让他回来继续上班。
我回了个“滚”,把他拉黑了。
李哲的微信也来了,问我是不是真生气了,说晚上请客赔罪。
我连信息都懒得回,直接删了好友。
这些以前围着我转的“朋友”,现在看着就像沾在鞋底的泥,让人恶心。
倒是那个被我欺负了半个多月的女生,像台风天里的指南针,让我知道该往哪走。
中午游客陆续退房,很多人特意去前台表扬林晚,说昨晚多亏了她沉着,才没乱了阵脚。
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看着像个老板,递了张名片给林晚。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毕业来我公司?我们正好缺个项目助理。”
林晚笑着摆摆手,把名片还回去。
“谢谢叔叔,我还想继续读研。”
“读研好,”
男人笑着说,“有骨气,比某些坐享其成的强。”
说这话的时候,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换作以前,我肯定冲上去跟他理论。
但现在,我只觉得脸发烫,像被太阳烤过的沙滩。
他说得对,林晚靠自己挣学费、拿奖学金,比我这个只会靠爹的废物强一百倍。
林晚收拾好行李的时候,还是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张妈塞给她一大袋海鲜干货,让她带回去给奶奶。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张妈眼圈红红的,像舍不得自家闺女。
“谢谢张妈。”
林晚抱着袋子,转身往外走。
我赶紧跟上去,像个跟屁虫。
“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沈少,”
她停下脚步,把帆布包背好,“公交车很方便。”
“我车就在外面。”
我指着停车场的越野车,声音有点急,“你带这么多东西,挤公交不方便。”
她还想拒绝,我已经抢过她手里的袋子,塞进了后备箱。
路上谁都没说话。
车里放着原主喜欢的重金属音乐,吵得人脑仁疼。
我赶紧关掉,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声音。
快到车站的时候,林晚突然说:“沈少,其实你不用这样。”
“哪样?”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手心有点出汗。
“不用特意讨好我,”
她看着窗外,路边的梧桐树飞快地往后退,“以前的事,我没放在心上,打工嘛,受点气很正常。”
“对我来说不正常。”
我把车停在车站门口,没熄火,“我以前……不是东西。”
这话从富二代嘴里说出来,估计挺可笑的,但我是真心的。
穿越前拧螺丝的我,知道被人看不起有多难受。
林晚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判断我是不是在说假话。
看了半天,她突然笑了。
“沈少,你其实也不算太坏。”
“真的?”
我心里一喜,像中了彩票。
“嗯,”
她点点头,推开车门,“至少你昨天没跑。”
她下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件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
“这里面有点钱,你拿着,给奶奶买点营养品。”
卡是原主的,里面有多少我不清楚,但应该够花一阵子。
林晚的脸一下子沉了,刚才的笑全没了。
“沈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赶紧解释,“我就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
她把卡推回来,声音冷得像台风天的海水,“我爸以前总说,人可以穷,但不能志短。我能靠自己挣学费,也能靠自己给奶奶治病,不劳沈少费心。”
公交车来了,她抓起帆布包就上了车。
我追上去,扒着车门喊:“林晚,我不是要侮辱你!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车上的人都在看我,像看个疯子。
林晚站在后门,隔着玻璃看我,眼神很复杂,有失望,有无奈,还有点别的什么,我看不懂。
公交车开走的时候,她冲我摆了摆手,口型像是在说“再见”。
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被退回来的卡,硬得硌手。
这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换来的。
就像工地上的老师傅说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回到度假村,爹已经回来了。
他没骂我,只是把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
“看看吧,这是林晚同学给的建议,比咱们请的那些专家靠谱多了。”
文件上是度假村的改造方案,从排水系统到应急通道,写得清清楚楚,连哪个角落该放灭火器都标出来了。
最后一页写着:“金沙滩度假村地势特殊,建议每年台风季前进行安全演练,附演练流程参考……”
“这丫头是个人才,”
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我托人打听了,她爸以前是业内有名的监理,干活出了名的较真,可惜了。”
他顿了顿,突然看着我,“小浩,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我愣了一下,脸有点烫。
“我……我想追她。”
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以前的沈浩,只会用钱砸女人,哪懂什么叫追。
爹笑了,是那种很久没见过的笑,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行啊,有眼光。”
他扔给我一把车钥匙,“别开你那破越野车了,开我的车去,显得正式点。”
车是辆普通的家用车,爹说这样不容易吓着人家。
我当天就开车去了林晚的学校。
找到她宿舍楼下,被宿管阿姨当成骗子,差点没被赶出来。
后来我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三天,每天给她带一份海鲜粥,都是我自己做的,第一次糊了,第二次太咸,第三次勉强能吃。
第四天的时候,林晚终于下来了。
她没接我的粥,只是冷冷地说:“沈少,你这样很影响我正常生活。”
“我就是想跟你道歉。”
我把粥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你说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消气。”
“真的什么都行?”
她抱着胳膊,挑眉看我,像在考验我。
“真的!”
我拍着胸脯保证,像工地上跟老板保证工期时一样。
“那你帮我个忙。”
林晚转身往学校后门走,“跟我来。”
我赶紧跟上,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她要让我干什么。
学校后门有个废品收购站,堆着山一样的纸壳子和塑料瓶。
林晚指着那些东西,“我周末会来这里帮忙,老板是我老乡,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跟我一起搬。”
收购站里又脏又臭,苍蝇嗡嗡地飞。
我看着那些沾满油污的纸壳子,心里有点犯怵。
原主别说搬废品,估计连收购站的门都没进过。
但我想起林晚爸的话,“人可以穷,但不能志短”,咬了咬牙,撸起袖子。
“搬就搬!”
我抱起一摞纸壳子,刚走两步就被绊倒了,摔了个结结实实,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钻心。
林晚站在旁边,没扶我,也没笑,就那么看着。
我忍着疼爬起来,继续搬。
汗水把T恤湿透了,黏在背上,像贴了块膏药。
手上被纸壳子划破了,渗出血珠,混着灰尘,变成了黑红色。
这时候才知道,林晚平时打工有多不容易。
她不光要洗浴巾、刷泳池,还要来这种地方搬废品,就为了给奶奶挣医药费。
搬完最后一摞纸壳子,老板给了我们五十块钱,递给林晚。
林晚把钱分成两半,塞给我二十五。
“你的工钱。”
我没接,钱上沾着点机油,闻着有点刺鼻,但比我钱包里的卡实在多了。
“我不要,算我……赔罪的。”
林晚把钱塞到我口袋里,拍了拍。
“一码归一码,干活就得给钱。”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沈少,你要是真想改,就别总想着用钱解决问题。”
“我知道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二十五块钱,比原主花五万块买的手表还贵重。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学校后门的“固定劳力”。
周末就去收购站帮忙,有时候搬废品,有时候帮老板记账。
老板一开始还怕我是来捣乱的,后来见我真能干,就总跟林晚夸我:“这小伙子看着像娇生惯养的,没想到还挺能吃苦。”
林晚还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但她会把自己带的水分给我一半,会在我手被划破的时候,默默递创可贴。
有次我搬东西砸到脚,她还扶我去了校医院,虽然一路上都没说话。
这天我正蹲在地上捆纸壳子,手机响了,是赵凯他爸打来的。
“沈少,之前的事是我家赵凯不对,我让他给你赔罪,你看能不能让他回度假村上班?”
“不能。”
我直接拒绝,“他砸了人家姑娘的衣服,还差点耽误事,这种人留着干啥?”
赵凯他爸还想说什么,我直接挂了电话。
林晚正好走过来,听见了后半句,挑了挑眉。
“你以前,都是这么护着他们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把捆好的纸壳子扛起来,“人总得长大,是吧?”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是那种眼里带着光的笑,比台风过后的太阳还晃眼。
“沈少,你今天的粥熬得不错。”
“真的?”
我心里乐开了花,差点把纸壳子掉地上,“那我明天还给你带!”
“不用了,”
她摇摇头,指了指收购站门口的公告栏,“我报了学校的暑期实践队,明天去乡下支教,要去一个月。”
又是一个措手不及。
我张了张嘴,想问“能不能不去”,又想问“什么时候回来”,最后只问了句:“乡下……条件是不是不好?”
“挺好的,”
她眼里闪着向往的光,“有山有水,孩子们也可爱。我爸以前总说,要是有机会,就去乡下盖所希望小学,让山里的孩子也能好好读书。”
提到她爸,她眼睛又亮了亮,像找到了方向。
我突然明白,林晚不是在打工,不是在上学,她是在替她爸,把没完成的事继续做下去。
这种力量,比我爸的度假村、比银行卡里的数字,强多了。
“那……我能去看你吗?”
我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你知道地方吗?”
“我可以问啊!”
我赶紧掏出手机,“你把地址发给我,我……”
“不用发,”
她打断我,往学校走,“你要是真能找到,再说吧。”
走了两步,她回头冲我挥挥手,阳光落在她白衬衫上,像镀了层金边。
我站在收购站门口,手里还攥着那二十五块钱,心里像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的。
老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林这丫头,心里有数着呢。”
我点点头,看着林晚消失在路的尽头,突然觉得,这个暑假,才刚刚开始。
以前的沈浩,以为暑假就是喝酒、泡妞、玩摩托艇。
现在的我,知道暑假可以是台风天里的发电机,可以是收购站里的纸壳子,可以是为了一个人,找遍整个乡下的勇气。
我掏出手机,给爹发了条信息:“爸,我想跟王站长学工程管理,以后帮你管度假村。”
爹很快回了个“好”,后面还加了个笑脸。
手机屏幕上,还留着林晚学校的地址。
乡下支教的地方,总能找到的。
毕竟,我现在不是那个只会花钱的废物了。
我是沈浩,是那个在台风天没跑、在收购站搬过废品、想给一个女生赔罪的沈浩。
这条路不管多难走,我都得走下去。
不为别的,就为林晚说的那句“你其实也不算太坏”。
也为我自己,能活得像个真正的人。
找林晚的路比想象中难。
她没给地址,我只能拿着她学校实践队的名单,挨个问去过乡下支教的同学。
有人说在山坳里,有人说靠近河边,问了三天,才拼凑出个大概方向。
爹的车被我开得满是泥点子,底盘刮了好几次,心疼得我直咧嘴,但一想到可能见到林晚,又踩了油门。
找到那个村子时,正赶上放学。
土路上跑着一群穿蓝布校服的孩子,追着一只老母鸡喊得欢。
村口的老槐树下,蹲着个熟悉的身影,正给孩子讲题,手里捏着半截粉笔,在石头上写算式。
是林晚。
她头发扎成马尾,额头上沾着汗,白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晒得更黑了,却比在度假村时看着精神。
我把车停在路边,没敢靠近,怕打扰她。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我喊:“林老师,有个怪人看你!”
林晚抬头,看见我时愣了一下,手里的粉笔差点掉地上。
孩子们“哄”地笑起来,围着她喊:“林老师,是你对象吗?”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太阳晒透的苹果,拿起粉笔头假装要扔,孩子们笑着跑开了。
“你怎么来了?”
她走过来,手里还攥着那半截粉笔,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我说过,我能找到。”
我从后备箱拿出东西,是给孩子们带的书包和文具,还有给林晚的药——乡下蚊子多,我特意买了最好的驱蚊水。
林晚看着那些书包,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沉下去。
“你又花钱。”
“这是给孩子们的,跟你没关系。”
我赶紧解释,把书包递给跑过来的孩子们,他们抢着打开,欢呼声响彻整个村子。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我突然觉得,这钱花得比原主买跑车值多了。
村里的校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拄着拐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你就是小林说的那个……度假村的娃?”
“大爷,我叫沈浩。”
“好好好,”
校长拍着我的手,“小林这丫头,来了半个月,把教室漏雨的屋顶都修好了,还教孩子们唱歌画画,真是个好娃啊。”
林晚在旁边听着,脸更红了,拉了拉校长的袖子。
“校长,我去做饭了。”
“去吧去吧,”
校长笑着说,“让小沈也留下吃饭,尝尝咱乡下的土豆。”
晚饭是在学校的厨房吃的,土豆炖豆角,还有贴饼子,都是林晚做的。
饼子边缘烤得焦脆,沾着土豆汤吃,香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比度假村的大厨做得好吃。”
我由衷地说,手里的饼子已经吃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
林晚没理我,给校长盛了碗汤,又给孩子们分饼子,最后才给自己盛了小半碗。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藏不住的笑意。
吃完饭,我帮着洗碗。
厨房是土坯的,水池是石头砌的,水流很小,得用桶接着。
林晚站在我旁边,袖子湿了一大片,洗得却很认真,碗碟被她擦得发亮。
“你爸想盖的希望小学,打算盖在哪?”
我没话找话,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
她愣了一下,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校长说,村东头那片空地就挺好,地势高,不怕水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简易的图纸,跟在度假村画的那张很像,只是这次画的是教室和操场。
“我算过了,盖两排教室,再加个操场,大概需要这么多钱。”
她指着本子上的数字,笔尖又把纸戳出小坑了。
我凑过去看,数字算得很细,连每块砖的钱都标出来了。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脱口而出,说完就有点后悔,怕她又觉得我在炫耀。
林晚果然停了笔,抬头看我,眼神很复杂。
“沈浩,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帮你完成你爸的心愿。”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因为我有钱,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件该做的事。”
她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头,灶膛里的火光照着她的侧脸,有晶莹的东西掉在本子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我爸以前总说,做工程的,最重要的是良心,不能偷工减料,不能糊弄人。”
“我知道。”
我想起王站长说的,她爸是因为检查出脚手架有问题,回去提醒工人时才摔下来的。
这种良心,比任何证书都金贵。
“盖学校的钱,我可以出,但我有个条件。”
我看着她,心跳得像打鼓,“我想跟你一起盖,从打地基开始,我搬砖都行。”
林晚猛地抬头,眼睛里全是不敢信。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跟你一起。”
我握住她拿笔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带着点柴火气,“我已经跟我爸说了,我不学酒店管理了,我要去学土木工程,以后跟你爸一样,做个有良心的工程师。”
她的手抖了一下,笔掉在地上,滚到灶膛边。
我捡起来,递给她,她没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这话我说得很轻,却很坚定,“以前的沈浩死了,现在的我,想做点正经事。”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是山里的阵雨,来得又急又猛。
雨点打在教室的屋顶上,噼里啪啦响,却不像校长说的那样漏雨了。
我知道,这是林晚修的。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生,用她的双手,撑起了孩子们的一片天。
“盖学校的事,我得跟校长商量。”
林晚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很清晰,“还有,搬砖很累的,你不一定行。”
“我行!”
我拍着胸脯保证,穿越前在工地搬过的砖,比她见过的都多,“我以前……练过!”
她看着我,突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像雨后沾着水珠的花。
“沈浩,你好像……真的长大了。”
那天晚上,我住在学校的教室,和孩子们挤在一起。
他们缠着我讲海边的故事,我就讲度假村的沙滩,讲台风天的发电机,讲那个把浴巾洗得发亮的女生。
孩子们听不懂,只是咯咯地笑,说林老师是仙女。
我看着窗外的雨,心里像被雨水浇过的庄稼,充满了希望。
第二天临走时,林晚来送我。
她把那半截粉笔塞给我,上面还留着她的温度。
“这个给你。”
“干嘛?”
“等学校盖好了,你回来给孩子们上课。”
她看着我,眼睛里的光比太阳还亮,“教他们怎么盖结实的房子,怎么成为有良心的人。”
我握紧那半截粉笔,像握住了全世界。
“一言为定。”
开车离开村子时,孩子们追着车跑,林晚站在村口,冲我挥手。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清晰,像心里的指南针,永远指着正确的方向。
回到度假村,我把盖希望小学的事跟我爸说了。
他没骂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小子,比你爹有出息。”
他不仅出了钱,还联系了以前合作的建筑队,都是有经验的老师傅。
赵凯和李哲后来找过我,想让我帮忙找工作,我没理。
有些人,不值得浪费时间。
倒是张妈,总打电话问我和林晚的进展,说等我们回去,给我们做海鲜粥。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希望小学的地基打好了。
我特意请了林晚和孩子们来度假村玩,兑现我对孩子们的承诺。
他们第一次看到大海,尖叫着冲进沙滩,林晚站在旁边看着,笑靥如花。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我走到林晚身边,递给她一个东西——是用海边的贝壳串成的项链,是我跟着她教小姑娘的方法串的,虽然歪歪扭扭,却很用心。
“这个……给你。”
她接过去,戴在脖子上,贝壳在夕阳下闪着光,像她眼里的星星。
“沈浩,”
她突然开口,声音软软的,像刚开的棉花糖,“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海边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爸说,大海能容纳所有的东西,好的坏的,都能装下。”
她看着我,眼里带着笑,“就像你,以前再不好,现在也能变好。”
海浪拍打着沙滩,像在为我们鼓掌。
我看着林晚脖子上的贝壳项链,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们,突然明白。
所谓的追妻火葬场,不是烧钱,不是道歉,是把自己烧干净,烧掉那些没用的傲慢和偏见,露出里面最真的东西。
所谓的成长,不是从富二代变成穷小子,是从只会索取变成懂得付出,从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变成找到自己的方向。
这个暑假,我没追到林晚。
但我追到了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我找到了自己。
那个穿越前拧螺丝的我,和现在这个盖学校的我,终于合二为一了。
林晚突然拉起我的手,往海里跑。
海水漫过脚踝,凉丝丝的,却很舒服。
她的手很软,握得很紧。
“沈浩,你看,”
她指着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是啊,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
更新时间:2025-07-06 18:1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