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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总跪捧发卡,她当垃圾踩碎!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1 暴雨夜血染白裙

暴雨夜,我流产的血染红了白裙。

江临深却搂着新欢冷笑:“别装,这野种本就不该留。”

五年后拍卖会上,他疯狂举牌追着我的水晶发卡叫价百万。

我笑着按下终止键:“江总,这垃圾也配让您破费?”

当他发现当年医疗档案写着“双胞胎”时,嘶吼着砸碎全场玻璃。

我掀开衣袖露出取卵针疤:“三个胚胎换三千万,很值吧?”

他跪在碎玻璃上捧起发卡:“求你…再看它一眼…”

我踩碎水晶转身时,收到了新欢的短信:

“姐姐,我送他的礼物,喜欢吗?”

---

暴雨像是天被撕开了口子,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而密集的鼓点声,又顺着玻璃蜿蜒流下,扭曲了外面被路灯浸染成一片模糊橙黄的世界。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苏晚却觉得骨头缝里都在渗着寒气。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死死按着小腹,指甲几乎要嵌进柔软的布料里。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从身体深处翻搅上来,扯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湿了鬓角,黏腻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每一次颠簸,都像有钝刀在反复切割那块柔软的血肉。

“临深…开快点…好疼…” 她的声音细弱蚊蚋,被淹没在雨声和引擎的轰鸣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恐惧。

驾驶座上的男人,江临深,下颌线绷得如同冷硬的岩石。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薄唇抿成一条无情的直线。车灯刺破雨幕,映亮他深邃俊美的侧脸,也映亮那双此刻沉在浓重阴影里的眼眸。他没有看她,目光锐利地穿透雨帘,紧盯着前方湿滑的路面,车速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再忍忍。”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砸在苏晚的心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快到医院了。”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那语调里没有半分应有的焦灼和心疼,只有一种被麻烦缠身的不耐。腹部的绞痛伴随着这冰冷的回应骤然加剧,一股难以言喻的温热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顺着腿根滑落,带着令人心悸的粘稠感。她低头,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看到自己米白色的裙摆上,正迅速晕开一团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

那红,像地狱里开出的花,瞬间抽走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血…临深…流血了!” 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破碎而尖锐,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她抓住江临深的手臂,指尖冰凉,带着濒死般的力道。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巨大的惯性让苏晚的身体狠狠撞向前方,又被安全带勒回椅背,小腹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江临深终于转过头。车顶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紧蹙的眉头,眼底深处翻涌的不是担忧,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厌恶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暴怒。

“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扫过她惨白的脸,最后定格在她裙子上那团狰狞的、还在不断扩大的血渍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被弄脏的、亟待丢弃的物品。

“孩子…我们的孩子…” 苏晚的眼泪混着冷汗汹涌而下,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孩子?” 江临深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地甩开苏晚抓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纤细的手腕重重撞在冰冷的车门上,瞬间红了一片。“苏晚,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他倾身过来,带着一股迫人的、混杂着昂贵古龙水味的寒气,手指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和痛苦的脸,对上他冰冷审视的目光。

“告诉我,这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渣,狠狠扎进苏晚千疮百孔的心。“嗯?我江临深,凭什么替别人养孩子?”

“野种”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的灵魂上。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荒谬和绝望。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嘶吼,想告诉他这千真万确是他的骨肉,是他们在无数个温存夜晚后共同孕育的希望。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我…我没有…” 她徒劳地挤出几个字,泪眼模糊地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她爱到骨髓里的脸,此刻只剩下陌生和狰狞的冷酷。

“没有?” 江临深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仿佛要捏碎她脆弱的骨头。“苏晚,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看着恶心!” 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任由苏晚脱力地瘫软在座椅里。

腹部的绞痛和那股温热的流失感越来越汹涌,冰冷的绝望却比身体的痛苦更甚地淹没了她。她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破败娃娃,任由那象征着生命流逝的暗红,在洁白的裙子上肆意蔓延、盛开。

“滚下去。”

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砸碎了车厢内除了苏晚压抑痛呼和雨声之外的所有死寂。

苏晚以为自己痛得出现了幻听,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被冷汗和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江临深的脸隐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里,侧脸的线条绷紧如刀削,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地映着窗外路灯破碎的光,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目光越过她,落在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副驾驶车窗上。

“我说,滚下去。” 他重复了一遍,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胆俱裂。那是一种决定丢弃一件无用垃圾时的、彻底的不耐烦。

“临…临深?” 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你…你说什么?我…我肚子好痛…孩子…”

“孩子?” 江临深终于缓缓转过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尽嘲讽的弧度,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绝望的脸上。“苏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靠着手段爬上我床的女人,也配提孩子?”

他微微倾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廓,吐出的却是比地狱更阴寒的字句:“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本就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这样,正好省了我的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来历不明?野种?省事?

“不…不是的…是你的…真的是你的…” 苏晚徒劳地摇着头,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狼狈地淌过脸颊。她伸出手,想去抓他的衣袖,想抓住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江临深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撞在车门上,发出一声闷响。腹部的绞痛瞬间加剧,一股更汹涌的热流涌出,腿间的粘腻感让她浑身发冷。

“别碰我。” 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病菌。“听着,苏晚,这场游戏,我玩腻了。拿着你该拿的,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看见你,更别想着用这种东西来要挟我。”

他按下中控锁。

“咔哒”一声轻响,在震耳欲聋的雨声里却清晰得像丧钟。

副驾驶的车门锁解开了。

“现在,立刻,给我滚下去!” 他厉声喝道,眼神狠戾如刀,彻底斩断了苏晚最后一丝幻想。

世界在苏晚眼前彻底崩塌、旋转、碎裂。腹部的剧痛,心口的撕裂,都比不上这一刻被彻底碾碎的尊严和绝望来得汹涌。她看着他,看着这张曾经让她神魂颠倒、愿意付出一切的脸,此刻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冰冷。

她不再哀求,不再辩解。所有的力气仿佛都随着那股不断涌出的温热一起流失殆尽。她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冰冷的门把手。

“好…”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齿缝里挤出。

用力一拉。

车门豁然洞开。

瞬间,狂暴的风裹挟着冰冷的、如同冰针般的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了进来,瞬间将她浑身浇透。刺骨的寒意猛地钻进每一个毛孔,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单薄的衣裙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疼痛和寒冷而蜷缩的轮廓。雨水疯狂地冲刷着她脸上混在一起的泪水和冷汗,模糊了她的视线。

车内的暖意与车外的酷寒,形成地狱般的割裂。

江临深坐在温暖干燥的车厢里,如同端坐神坛的审判者,冷漠地看着她在风雨中挣扎。他甚至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的脸,那姿态,充满了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耐。

苏晚扶着冰冷的车门框,腹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几乎让她站立不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她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自己一点点挪出这个曾经承载过她无数甜蜜幻想的、此刻却如同寒冰地狱的车厢。

当双脚终于踩上冰冷、积水的路面,浑浊的泥水瞬间没过了她单薄的鞋面。巨大的眩晕和失重感猛地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砰!”

膝盖重重地砸在坚硬湿滑的水泥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出声。泥水溅满了她染血的裙摆,狼狈不堪。冰冷的雨水无情地鞭打着她的脊背,腹部的绞痛伴随着生命流失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蜷缩在路边的积水中,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泥潭、濒死的蝶。

引擎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种迫不及待逃离垃圾场的决绝。两道刺目的车灯撕裂雨幕,迅速远去,将那辆象征着江临深无上权势的黑色库里南,连同车里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一起吞没在茫茫的雨夜深处。

只留下苏晚一个人,跪伏在冰冷的暴雨和绝望的泥泞里,身体和灵魂都在一寸寸地死去。

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糊住了她的眼睛,耳朵里灌满了嘈杂的雨声,世界一片混沌。腹部的绞痛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疯狂撕扯,每一次痉挛都带来更深沉的坠痛和更汹涌的温热流失。苏晚蜷缩在路边积水的泥泞里,牙齿咯咯作响,冷,刺骨的冷,从湿透的衣衫钻进皮肤,渗透骨髓,仿佛要将她连同腹中那个正在消逝的小生命一起冻僵。

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浮沉,像暴风雨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路边时,一道刺目的白光穿透雨幕,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猛地停在她身边。

“喂!姑娘!你怎么了?天哪!” 一个焦急的中年男声响起,盖过了雨声。

车门被大力推开,一个穿着朴素夹克、面容敦厚的中年男人撑着伞冲了下来。他看到苏晚身下那摊被雨水冲刷却依旧刺目的暗红,脸色瞬间变了。

“快!老李!搭把手!这姑娘不行了!” 他朝车里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另一个稍年轻些的男人也慌忙下车,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蜷缩成一团、意识模糊的苏晚从泥水里抬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带着一种底层劳动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利落和力量。

“撑住啊姑娘!我们送你去医院!” 中年大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笨拙地裹在苏晚湿透冰冷的身上,试图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苏晚被半抱半抬地塞进了一辆带着浓重鱼腥味的面包车后座。车座是冰冷的硬皮革,硌得她生疼,但那残留着海货气息的狭小空间,却成了此刻唯一能隔绝外面倾盆暴雨和彻骨寒冷的避难所。

车子在湿滑的道路上疾驰,颠簸不断加剧着苏晚的痛苦。她紧闭着眼,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意识模糊中,她听到前排两个男人焦急的对话。

“……看着像流产了,流了好多血……”

“造孽啊!这大雨天的,一个人倒在路边…”

“开快点!最近的医院!仁和!仁和近!”

仁和医院?苏晚残存的意识捕捉到这个名字。那是江氏集团控股的顶级私立医院。不能去那里!绝对不能!那个男人…江临深…他知道了会怎样?他那句“野种本就不该留”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送去那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不…”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不去仁和…”

“什么?姑娘你说什么?” 开车的司机老李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蠕动的嘴唇,大声问道。

“不去…仁和…” 苏晚用尽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执拗,“求…你们…去…别的…医院…”

前排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和犹豫。

“可是仁和最近啊姑娘!你这情况拖不得!” 中年大叔焦急地回头劝道。

苏晚艰难地摇头,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哀求,泪水混着雨水无声滑落。那眼神里的绝望让两个见惯风浪的汉子心头都是一震。

“……行!听你的!老李,去市二院!快!” 中年大叔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

面包车在雨幕中猛地转向,轮胎溅起巨大的水花,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急诊大厅,灯光惨白得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人声嘈杂,推床的车轮声、病人的呻吟、家属的哭喊、护士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混乱而压抑的图景。

苏晚被迅速抬上推车,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推车快速滑过光滑的地面,头顶刺目的白炽灯一盏盏掠过,晃得她头晕目眩。腹部的剧痛依旧汹涌,像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里面翻搅,每一次宫缩都带来灭顶般的窒息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不可挽回地脱离她的身体,被一股股温热的液体裹挟着离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口鼻。

“姓名?年龄?什么情况?” 戴着口罩的急诊医生语速飞快,一边检查她的瞳孔,一边询问着基本情况。

“苏…苏晚…” 她艰难地吐出名字,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二…二十五…肚子…好痛…流血…”

“怀孕多久了?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医生掀开她被血水和泥水浸透的裙摆,眉头紧紧皱起。

“七…七周…” 苏晚的眼泪无声地流进鬓角,“上个月…七号…”

“初步判断先兆流产,出血量很大,立刻送抢救室!联系妇科!” 医生果断下令,语速更快了。护士迅速在她手臂上扎入留置针,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去。

推车被更快地推向抢救室的方向。混乱中,苏晚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急诊大厅入口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穿着精致套装、妆容明艳的女人,正挽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臂走进来,男人背对着她,但那挺拔的身形,那昂贵的西装剪裁……像极了江临深!

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恐惧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是他吗?他追来了?不!不能让他发现!绝对不能!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苏晚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挣扎起来,试图从推车上翻下去。

“按住她!病人情绪激动!” 护士惊呼。

“别动!你现在不能乱动!” 医生和护工连忙按住她。

“不…放开我…我不去…不能去…” 苏晚拼命摇头,泪水汹涌,眼神涣散而惊恐,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苏晚!冷静!你这样会大出血的!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冷静下来!” 医生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语气严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孩子?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苏晚的心上。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啊!江临深不要的“野种”……她残存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软了下去,只剩下无声的、绝望的啜泣。

推车终于被推进了亮着红灯的抢救室。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个混乱的世界,也隔绝了那个可能存在的、让她恐惧的身影。

无影灯惨白的光打在脸上,冰冷的手术器械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意识沉入黑暗前,苏晚模糊地听到医生快速而冷静的声音,像是在对助手交代,又像是手术记录的一部分:

“…孕七周,双绒双羊…可惜了…准备清宫…通知血库备血…”

双绒双羊?

双胞胎?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在苏晚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狠狠刺穿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无边的冰冷和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2 年后水晶发卡

五年后。

云城国际会展中心,灯火璀璨,衣香鬓影。

“霁月”珠宝慈善拍卖晚宴正在进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香槟的混合气息。穿着高定礼服、佩戴着耀眼珠宝的男男女女们低声谈笑,举止优雅,处处彰显着上流社会的奢华与距离感。

二楼VIP包厢,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幕墙提供了绝佳的俯瞰视野。包厢内,气氛却与外面的浮华有些格格不入。

苏晚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静静伫立在玻璃幕墙边。一身剪裁极简的黑色丝绒长裙,勾勒出她比五年前更加清瘦却也更显韧劲的身形。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慵懒。她脸上妆容精致,却淡得恰到好处,眉宇间沉淀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疏离与沉静,像一株经历过风霜的幽兰,不再有当初的怯懦,只剩下骨子里透出的、难以接近的清冷。

她微微垂着眼睫,目光看似落在下方璀璨的拍卖台上,实则有些游离。五年时光,足够磨平许多棱角,也足够在心底筑起高墙。那些刻意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总会在某些毫无防备的时刻,悄然刺出尖锐的棱角。比如今晚这场豪奢的拍卖,比如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熟悉的雪松尾调的古龙水气息……

“苏老师?” 一个温和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

苏晚迅速抬眼,眼底的沉郁瞬间被专业的清亮取代。她看向身旁穿着深蓝色西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她的老板,“霁月”珠宝的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沈霁。

“沈总。” 她微微颔首,唇角牵起一个职业化的、得体的弧度。

“有点紧张?” 沈霁笑了笑,目光温和地扫过她,“今晚压轴的‘星泪’是你一手主导鉴定的,价值连城,又是慈善首拍,关注度太高了。”

苏晚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浅金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杯壁上挂出优雅的弧线。“还好。前期工作做足了,对它有信心。”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经过专业淬炼后的笃定。作为“霁月”的首席珠宝鉴定师兼设计顾问,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暴雨中无助哭泣的女孩。

“那就好。” 沈霁点点头,目光转向下方,“看,开始了。”

拍卖师富有感染力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一件件精美的珠宝被呈上,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热烈。

苏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流光溢彩的拍品,内心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磨砂玻璃,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繁华默剧。直到——

“接下来这件拍品,编号L-17,由匿名藏家提供。一件颇具年代感的水晶发卡。”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介绍。礼仪小姐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打开的深蓝色丝绒托盘。

聚光灯精准地打在那枚发卡上。

苏晚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杯中的香槟液面漾开一丝细微的涟漪。

那枚发卡静静地躺在丝绒之上。造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过时。主体是纯净度极高的切割水晶,打磨成小巧的星月交缠形状,边缘镶嵌着一圈细细的碎钻,在强光下折射出冷冽而璀璨的光芒。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微不可察的痕迹,水晶的某个棱角处,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倒流。

五年前那个飘着细雪的平安夜。商场巨大的圣诞树流光溢彩。年轻的苏晚站在珠宝柜台前,目光被这枚并不昂贵却足够精致的水晶发卡吸引。

“喜欢?”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江临深不知何时出现,从后面拥住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她惊喜地回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雀跃:“嗯!像星星和月亮抱在一起,好漂亮。”

他低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带着一种上位者漫不经心的宠溺:“小东西,眼光倒是不错。” 随即示意店员包起来。

那晚,他亲手将这枚发卡别在她乌黑的发间,指尖擦过她微烫的耳垂,眼神深邃:“晚晚,你就是我的月亮。”

水晶冰凉,他的指尖却滚烫。那一刻,苏晚真的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星光。

甜蜜的回忆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苏晚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波动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起拍价,人民币五千元。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元。请开始。” 拍卖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台下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带着明显的轻慢和不以为然。

“五千?就这?”

“老物件了吧,款式都过时了。”

“水晶的?碎钻也不大,值这个起拍价么?慈善也不能这么糊弄吧…”

“估计是哪个小门小户清理旧物,拿来做慈善充数的。”

竞价迟迟没有开始,场面有些冷。拍卖师脸上的职业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磁性,带着绝对掌控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的男声,突兀地从二楼另一个VIP包厢的方向响起,清晰地透过包厢的扩音设备传遍全场:

“一百万。”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议论声、轻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震惊地、探究地、难以置信地,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个位置极佳、象征着顶级身份的VIP包厢。

苏晚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杯中的香槟液面,清晰地倒映出她骤然冰冷如霜的侧脸。她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瞥去一眼。只是脊背挺得更加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宁折不弯的利刃。

那个声音,烧成灰她也认得。

江临深。

拍卖台上,经验丰富的拍卖师也足足愣了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一…一百万!二楼VIP包厢的江先生出价一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一百万!买一个起拍价五千、被人视作“充数旧物”的水晶发卡?

这已经不是阔绰,这简直是疯狂!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骤然爆发的、压低的哗然。

“江临深?江氏集团的江临深?”

“天!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一百万…疯了吧?那发卡镶钻了?还是古董?”

“谁知道呢…不过江总出手,向来有他的道理…难道我们看走眼了?”

“啧啧,不愧是江总,一百万买个乐子…”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充斥着震惊、猜测、谄媚和不解。

苏晚依旧背对着那个方向,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她甚至微微侧过头,对身旁同样面露惊愕的沈霁低声说了句什么,唇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就在拍卖师激动地准备落槌,确认这桩匪夷所思的交易时——

苏晚动了。

她没有举牌,也没有开口竞价。她只是优雅地、从容不迫地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了面前控制台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上。

“滴——”

一声清脆却极具穿透力的电子提示音,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响彻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拍卖台上方巨大的电子屏幕,以及二楼所有VIP包厢内的小屏幕上,同时跳出一行清晰无比、不容置疑的红色大字:

**【霁月集团 苏晚女士 行使优先终止权】**。

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落针可闻的寂静。比刚才江临深喊出一百万时,更加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这一次,齐刷刷地、带着更大的震惊和茫然,投向了二楼另一个VIP包厢——苏晚所在的包厢。

优先终止权?这是什么操作?慈善拍卖还有这种规则?

拍卖师彻底懵了,张着嘴,茫然地看着屏幕,又看看苏晚包厢的方向,一时竟忘了自己的职责。

短暂的死寂如同绷紧的弦。所有的目光,或惊愕,或探究,或纯粹看戏,都死死钉在二楼那两个代表着云城权势巅峰的VIP包厢之间。空气凝滞,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苏晚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穿透单向玻璃幕墙,死死钉在她的背上。那目光带着滔天的怒意、震惊,还有一丝她无法解读的、深沉的疯狂。不用回头,她也能想象出江临深此刻的表情——那张永远掌控一切的脸上,必定是山雨欲来的阴沉和被人当众忤逆的暴怒。

她端起手边那杯一直未动的香槟,指尖冰凉,杯壁却带着一丝残留的暖意。她微微侧过身,姿态从容得近乎优雅,目光平静地迎向那道无形的、几乎要将她洞穿的视线方向。隔着单向玻璃,她看不到他,但她知道,他一定能看到她。

扩音设备将她清冷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疏离笑意的声音,清晰地送到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也清晰地送入那个包厢:

“江总?”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对方的身份,又像是在酝酿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实在抱歉,打扰了您的雅兴。”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歉意,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客气,“只是,这件拍品,是委托方临时委托我们‘霁月’进行清理鉴定时,不慎混入慈善拍品名录的。”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落在拍卖台上那枚孤零零的水晶发卡上,带着一丝专业鉴定师审视“瑕疵品”的、毫不掩饰的挑剔和惋惜。

“经我们团队二次复核,确认它存在明显的年代磨损痕迹,”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水晶上那道细微的划痕,“材质本身价值也…非常有限。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件需要被妥善处理的…旧物垃圾。”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香槟液面折射着璀璨的灯光,在她清冷的眼底跳跃。

“实在不值得让江总您,为此破费百万。” 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纯然的疑惑,“还是说…江总最近,对回收旧物垃圾,产生了特别的…环保兴趣?”

“轰——!”

整个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旧物垃圾”!

“回收”!

“环保兴趣”!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重磅炸弹,狠狠砸在死寂的水面上,掀起滔天巨浪!

苏晚的话,无异于当众狠狠抽了江临深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志在必得、一掷百万的举动,直接贬低成了对一件“垃圾”的、可笑的、甚至是环保性质的回收行为!

这已经不是拒绝,这是赤裸裸的、带着极致羞辱的践踏!

“天哪!她…她怎么敢?!”

“苏晚?‘霁月’的首席鉴定师?她疯了?那可是江临深!”

“回收垃圾?噗…这打脸打得…也太狠了吧!”

“有好戏看了!江临深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当众下过脸?”

“这发卡…到底什么来头?能让江总失态,让这位苏鉴定师不惜撕破脸?”

议论声如同沸水,再也压制不住。震惊、骇然、幸灾乐祸、难以置信的目光在苏晚的包厢和江临深的包厢之间疯狂扫射。

二楼,江临深的VIP包厢内。

气压低得如同风暴中心。

昂贵的真皮沙发前,一只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捏着一个水晶威士忌杯。杯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剧烈晃荡,随时可能泼洒出来。

江临深站在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前,身形挺拔依旧,却像一座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包厢,准确地说,是盯着玻璃后那个模糊却无比清晰的、穿着黑色丝绒长裙的侧影。

五年。

整整五年!

他以为她死了。死在那场暴雨里,死在他冷漠的驱逐之后。他甚至没有派人去确认过,只当是清理掉了一件麻烦的旧物。那枚发卡,连同那个女人,早已被他刻意遗忘在记忆最肮脏的角落。

可就在刚才,当那枚承载着他亲手赋予的、廉价温存的水晶发卡出现在拍卖台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窒息的恐慌和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疯狂的占有欲,瞬间攫住了他!他必须得到它!仿佛抓住那枚冰冷的石头,就能抓住那个早已消散在雨夜里的、脆弱苍白的影子!

一百万?他喊出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碰它!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那个清冷如冰的声音,是那行刺眼的“优先终止权”红字,是那一声声清晰无比的“旧物垃圾”、“回收”、“环保兴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和自尊心!

苏晚!

她没死!

她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沈霁手下炙手可热的鉴定师!用如此轻蔑、如此羞辱的方式,当众碾碎他!

“旧物垃圾”…她是在说那发卡,还是在说他江临深?!

一股暴戾的、摧毁一切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砰——哗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猛地从江临深的包厢方向炸开!

那只承受了极限压力的水晶杯,被他狠狠砸在了面前昂贵的单向落地玻璃幕墙上!

厚重的、号称防弹级别的特种玻璃,竟硬生生被砸出了一个蛛网般的巨大裂痕!无数细密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地蔓延开来!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溅飞射,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数道危险而刺目的光芒!

整个宴会厅的尖叫声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掐断!

所有人都被这暴戾的一幕惊呆了!

“啊——!”

“玻璃!玻璃碎了!”

“天哪!江总他…”

“保安!保安呢?!”

混乱瞬间爆发!靠近那个包厢区域的人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生怕被飞溅的玻璃伤到。拍卖台上,礼仪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托盘差点脱手。拍卖师更是脸色煞白,僵在原地。

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江临深的身影清晰地暴露在碎裂的玻璃幕墙之后。他额角被一片细小的碎玻璃划破,一道细细的血线蜿蜒而下,滑过他阴鸷得近乎扭曲的英俊侧脸,滴落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上,洇开一小团暗红。

他浑然不觉,那双猩红的、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穿透混乱的人群和碎裂的玻璃,牢牢锁定在对面包厢——苏晚的身上!

隔着混乱的会场,隔着惊惶的人群,隔着飞溅的玻璃碎屑,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在五年后,毫无遮挡地、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他眼中的怒火、疯狂、震惊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如同实质的岩浆,要将她吞噬。

而她,苏晚,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后退一步。飞溅的细小玻璃碎屑擦着她的裙摆落下。她脸上没有任何惊惶,只有一片冰冷的、彻骨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深埋了五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和寒冰。

她看着他额角的血痕,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像在说:看,这就是你,江临深。永远失控,永远暴戾。

拍卖会在一片混乱和惊惶中草草收场。

3 旧物垃圾环保兴趣

苏晚拒绝了沈霁担忧的护送,独自一人走向会展中心僻静的侧门出口。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她需要这冰冷的空气,需要片刻的独处,来平复胸腔里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冰封的恨意。

然而,刚推开厚重的侧门,一股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雪茄气息便扑面而来,将她牢牢裹住。

夜色浓稠,昏黄的路灯将男人倚靠在黑色幻影车身上的身影拉得极长。江临深就站在那里,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额角那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凝固的血痂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像一道狰狞的勋章。

他指间夹着一支燃烧过半的雪茄,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灭不定,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目光,像蛰伏的猛兽,牢牢锁定了推门而出的猎物——苏晚。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朝着路边停着的、沈霁为她安排的黑色轿车走去。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尊无关紧要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雕塑。

“站住。”

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像五年前那个雨夜,冰冷而强硬。

苏晚恍若未闻,纤细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冰凉的车门把手。

“苏晚!” 江临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惶。他猛地将雪茄摁熄在车顶,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大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瞬间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身上浓烈的雪茄味、血腥味和那股熟悉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苏晚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抬起头。路灯的光线勾勒出她清冷精致的侧脸轮廓,那双曾经盛满爱恋和怯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湖面,清晰地映着他此刻有些狼狈和失控的模样。

“江总,有事?”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询问一个陌生的挡路人。

这该死的平静和疏离,彻底点燃了江临深胸中翻腾的火焰!他猛地伸出手,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瞬间蹙起了眉头,腕骨发出轻微的痛响。

“有事?” 他逼近一步,几乎将她困在自己和冰冷的车身之间,灼热的、带着雪茄苦味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猩红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苏晚!你告诉我,这叫‘没事’?!”

他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指向自己额角那道刺目的血痂,声音嘶哑而危险:“看着我!看着我脸上的伤!看着我刚才像个疯子一样砸了玻璃!看着那枚发卡被你当成垃圾扔掉!然后告诉我,这叫‘没事’?!”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她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挖出一点点的波澜,一点点的恐惧,或者哪怕是一点点的……旧情。

“五年!整整五年!你他妈躲到哪里去了?!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死在那个雨夜里!死在医院的手术台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被巨大谎言愚弄后的狂怒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我为了一个‘死人’……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去抢一件‘垃圾’!苏晚!你告诉我!这五年,你他妈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苏晚脸色微微发白,但她没有挣扎,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再皱一下。她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暴怒失控的男人,如同看着一个歇斯底里的陌生人。

等他吼完,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她,等待一个答案时。

苏晚才轻轻地、缓缓地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细针:

“江总,您弄疼我了。” 她的目光扫过他攥着自己手腕的大手,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江临深像是被烫到一般,手指猛地一松,却又在下一秒更紧地攥住!他不能放!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冰冷的、带着刻骨恨意的女人,就会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晚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她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远处沉沉的夜色,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但那回忆带来的只有更深的寒意。

“至于那五年…”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讥诮,“在一个江总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永远无法想象也永远不会踏足的角落里,挣扎着,想活下来而已。”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那眼神里的冰,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冻结。

“至于发卡…”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冰锥凿在江临深的心上,“江总难道忘了?五年前那个雨夜,在您把我像垃圾一样丢下车的时候,您亲口说过——”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模仿他当年语气的、刻骨的冰冷和残忍:

“——‘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看着恶心!’”

江临深浑身猛地一震!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瞬间僵硬!五年前那个雨夜,女人惨白的脸,绝望的眼神,还有自己那些冰冷绝情的话语……如同最清晰的噩梦,瞬间冲破了五年来他刻意筑起的遗忘高墙,狠狠撞进脑海!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他此刻狂跳的心脏上!

“所以,” 苏晚看着他骤然失血的脸,看着他眼中翻涌起的惊愕、痛苦和一丝茫然,心底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一件让您看着‘恶心’的东西,不是垃圾,又是什么呢?”

她微微用力,一点点、坚定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僵硬的手指中抽了出来。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清晰刺目的红痕。

“江总,戏看完了。” 她拉开车门,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留恋,“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请您,以后离我的‘垃圾’,远一点。”

说完,她弯腰,毫不犹豫地坐进了车里。

“砰!”

车门关上的声音,隔绝了两个世界。

黑色的轿车迅速发动,平稳地滑入夜色。

只留下江临深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额角的血痕刺目,昂贵的西装沾染了尘埃,显得无比狼狈。

耳边,反复回荡着她冰冷的声音:

——“看着恶心”…

——“像垃圾一样丢下车”…

——“垃圾”…

——“两清了”…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迟来的、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刚才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被彻底碾碎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环线上。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在苏晚冰冷的眼底掠过,却激不起半分涟漪。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对峙。苏晚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片皮肤,仿佛要将上面残留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彻底抹去。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苏晚的指尖顿了一下,划过接听键。

“喂。”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未褪尽的冷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点神经质般兴奋的年轻女声,像毒蛇吐信:

“苏晚姐姐?今晚的戏,好看吗?”

是林薇!

苏晚握着手机的指节瞬间绷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机身。那个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耳膜,瞬间将她拉回五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雨夜之后,更深的、不见天日的炼狱!

“不说话?” 林薇的声音带着恶意的轻笑,“看来姐姐是默认了?啧啧,看着江临深像条疯狗一样为你失控,为你流血,为你砸碎价值百万的玻璃…姐姐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特别解恨?”

苏晚闭了闭眼,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将她撕裂。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林薇,五年了,你还是只会躲在阴沟里打电话吗?”

“呵…” 林薇的笑声陡然变得尖锐,“躲在阴沟?苏晚,你是不是忘了,五年前是谁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躺在市二院冰冷的手术台上,哭着求医生保住她那两个‘野种’的?”

轰——!

林薇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劈在苏晚的神经上!两个…野种?!

“你说什么?!” 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失控。她一直以为…一直以为那晚失去的,只是一个孩子!那个医生模糊的话语…“双绒双羊”…难道…?!

“我说什么?” 林薇的声音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意,“我说,五年前你肚子里怀的,可是一对双胞胎呢!江临深的双胞胎!可惜啊…一个都没保住!啧啧,真是可惜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享受着电话那头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哦,对了,” 林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轻快而恶毒,“姐姐是不是一直很好奇,当年那份证明你‘偷人’的假孕检报告,是谁送到江临深手上的?”

苏晚的呼吸彻底停滞!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个雨夜,江临深口口声声的“野种”,那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证据”…原来…原来是她?!

“是我哦!” 林薇得意地宣布,声音甜腻得令人作呕,“看着你像条狗一样被赶出去,看着他亲手毁掉自己的孩子…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滔天的恨意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苏晚所有的理智!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林薇那毒蛇般的笑声和五年前江临深冰冷绝情的“野种”二字在疯狂交织、回响!

“林薇!” 苏晚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我要你死!”

“要我死?” 林薇夸张地笑了起来,“姐姐,别急呀。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你以为今晚的重逢就是高潮了?不,我送他的‘礼物’,他应该快收到了吧?那份真正的‘惊喜’…”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那份能让他彻底发疯的…你当年在市二院的完整医疗档案!那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双胞胎’哦!你说…当他看到自己亲口骂作‘野种’、亲手害死的,是他江临深的一对双胞胎时…那张总是高高在上的脸,会是什么表情呢?”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苏晚的脑海中炸开!医疗档案!双胞胎!江临深要知道了?!

“林薇!你敢!!” 苏晚失控地嘶吼出声!如果…如果让江临深知道真相…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

“我有什么不敢?” 林薇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彻骨的怨毒,“苏晚,你抢走临深哥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完呢!我要你亲眼看着!看着他在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痛苦!如何悔恨!如何像条狗一样跪在你面前摇尾乞怜!然后…你再亲手把他推进地狱!这才是我送你的…真正的礼物!”

“嘟嘟嘟…”

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苏晚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林薇最后那几句话,像淬毒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和一种灭顶的、不祥的预感。

他…快知道了?

那个雨夜的真相…那对无辜孩子的存在…江临深…要知道了?!

不!不能让他知道!那个疯子…他会…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甚至压过了对林薇的恨意。她猛地抬头,对前排的司机急促道:“调头!回会展中心!快!”

司机被她声音里的惊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苏晚的手机屏幕再次疯狂地亮起,伴随着震动,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无比刺耳。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如同催命的符咒:

**江临深。**

苏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褪去!他打来了!就在这个时候!

是林薇…她的“礼物”…送到了?!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疯狂跳动的名字,仿佛看到了电话那头男人濒临崩溃、即将爆发的疯狂。

接?还是不接?

铃声如同索命的魔音,固执地响着,一声声敲打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带。

最终,在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苏晚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划开了接听键。

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粗粝、如同破旧风箱般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隔着冰冷的电波传来。那呼吸声里,充满了某种濒临爆炸的、毁灭性的痛苦和一种难以置信的、世界崩塌般的死寂。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

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哑到极致的、裹挟着无边痛苦和绝望的咆哮,猛地从听筒里炸开,狠狠撞进苏晚的耳膜,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苏——晚——!!!”

那声音,不再有丝毫高高在上的冷傲,只剩下被彻底碾碎后的、血淋淋的疯狂和哀嚎!

“双胞胎?!你告诉我!那晚…那晚你怀的是双胞胎?!是我的双胞胎?!!”

咆哮声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苏晚耳膜嗡嗡作响,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冷僵硬。江临深的嘶吼,像一头被利刃刺穿心脏的困兽,充满了血淋淋的、濒临崩溃的绝望。

那绝望,并未在苏晚心中激起半分涟漪,只余一片被反复践踏后的冰冷荒原。

她甚至没有将手机紧贴耳边,只是微微移开了一些,任由那痛苦到扭曲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五年淬炼出的、坚不可摧的寒冰。

电话那头,江临深粗重痛苦的喘息声清晰可闻,间或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如同呜咽般的嘶鸣。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破碎得不成语句。

苏晚静静地听着,像在听一场与己无关的、遥远的风暴。

直到那风暴声稍歇,只剩下沉重的、如同破败风箱般的喘息时,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却像最锋利的冰凌,精准地刺向风暴的中心:

“江总现在知道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又如何呢?”

电话那头的喘息声猛地一窒!

“五年前那个雨夜,” 苏晚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每一个字却都淬着剧毒的寒冰,“当你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路边的时候,当你口口声声说着‘野种’、‘不该留’的时候…”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那两个孩子,就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们亲生父亲的冷漠和绝情里。”

“死在了冰冷的暴雨和泥泞里。”

“死在了…你江临深,亲手为他们挖掘的坟墓里。”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却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心胆俱裂。每一个“死”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电话那头死寂的沉默里。

“所以,” 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晰,“你现在这副痛不欲生、追悔莫及的样子,演给谁看?又有什么意义?”

“苏晚…我…” 电话那头,江临深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双胞胎…林薇她骗了我…那份报告…是假的…我…”

“不知道?” 苏晚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无边的嘲讽,“一句‘不知道’,就能抹杀你做过的一切?就能让那场暴雨倒流?就能让那两个已经化为血水的孩子重新活过来?”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像出鞘的冰刀:

“江临深,收起你这副虚伪的嘴脸!我看着,比当年你说我‘恶心’时,更觉得反胃!”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苏晚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冰冷。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右手小臂内侧的黑色丝绒衣袖上。

然后,在电话那头死寂的沉默中,在司机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她一点点、缓慢而坚定地,将那一截衣袖,向上卷起。

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一截白皙却异常消瘦的小臂露了出来。

而在那内侧,靠近肘弯的地方——

赫然盘踞着三道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不同于普通的伤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细长的、微微凸起的暗红色。像是被某种极细又极锋利的器械反复穿刺后留下的永久印记。三道疤痕排列得有些扭曲,却异常刺目,如同丑陋的蜈蚣,匍匐在白皙的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承受过的、非人的痛苦。

苏晚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臂的疤痕上,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是在欣赏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作品”。

她的声音,通过电话,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传到了那个濒临崩溃的男人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的温度:

“看到了吗,江总?”

她顿了顿,指尖甚至轻轻拂过那凸起的、粗糙的疤痕表面,带来一阵细微的、早已麻木的刺痛感。

“这三道疤。”

“是我用那三个胚胎,换来的三千万。”

她的声音陡然扬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玉石俱焚般的快意和冰冷到极致的嘲弄:

“江总您觉得,这笔买卖——”

“值吗?”

死寂。

电话那头,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连那粗重痛苦的喘息声,都消失了。

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只有苏晚手臂上那三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寒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点声音。

不再是咆哮,不再是嘶吼。

那是一种什么东西被彻底碾碎、彻底掏空后,发出的、极度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破碎的呜咽声。

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

沉闷,钝重,带着一种肉体撞击坚硬地面的、令人牙酸的质感。

像是…有人重重地跪了下去。

苏晚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传来的、那沉闷的跪地声和压抑到极致的破碎呜咽,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车窗外的霓虹灯光飞快地掠过她冰冷的侧脸,明暗交替,却照不进她深潭般的眼底。

她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挂断。

世界瞬间清净了。

只剩下引擎平稳的嗡鸣,和窗外城市永不停歇的喧嚣。

4 的疤痕

“去城南公寓。” 她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隔着电话线的、足以撕裂灵魂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司机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瞥了她一眼,只看到一张过分平静、甚至有些苍白的侧脸。他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调整了方向。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苏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臂上那三道疤痕所在的位置,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指尖拂过时的、冰冷的触感,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早已融入骨髓的麻木痛楚。

五年前,当她从市二院那场差点夺走她性命的大出血和清宫手术中捡回半条命时,等待她的不是新生,而是林薇精心编织的、更深的炼狱。

巨额的医疗费像一座大山压下来。林薇如同跗骨之蛆,带着恶意和“好心”出现。

“想活命?想还债?苏晚,你还有最后一点‘价值’可以榨取。” 林薇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像毒蛇的信子,点在她虚弱不堪的小腹上,“你这里,曾经装过江临深的种…虽然没了,但‘材料’还在。取出来,卖给那些求子若渴的有钱人…一次,就够你还清所有,还能让你远走高飞,彻底摆脱过去。”

冰冷的取卵针,一次又一次,穿透身体最脆弱的地方。没有尊严,没有麻药,只有冰冷的器械和钻心蚀骨的剧痛。每一次穿刺,都像是在凌迟她早已破碎的灵魂,提醒着她曾经的愚蠢和那个男人带给她的灭顶之灾。

那三千万,是她的卖命钱,是她用身体里最后一点属于“母亲”的残骸换来的,更是她向过去、向江临深、向林薇,索要的血淋淋的赔偿!

每一道疤,都是一笔血债!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车厢里一闪而逝。

是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一行字,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苏晚刚刚筑起的、冰冷的平静:

**【姐姐,我送他的礼物,喜欢吗?那场好戏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哦。(笑脸)】**

是林薇!

苏晚盯着那条信息,眼底的寒冰瞬间碎裂,翻涌起滔天的杀意!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她到底还想做什么?!

车子缓缓驶入城南一处环境清幽的高档公寓地下车库。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苏小姐,到了。”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那丝不祥的预感,推门下车。高跟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电梯平稳上升。

“叮。”

电梯门在顶层打开。

苏晚迈步走出。高级公寓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灯光柔和。她走向自己那扇厚重的、雕花的入户门。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酒精和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从门内涌出,瞬间将苏晚吞没!

她握着门把的手指瞬间僵硬,瞳孔骤然收缩!

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进来一点惨淡的光。

就在那片昏昧的光影中,在她昂贵的波斯地毯中央——

江临深正跪在那里。

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扔在一边,领带扯开,昂贵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深色的酒渍和…暗红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他额角那道伤口似乎又崩裂了,新的血痕蜿蜒而下,滑过他苍白得吓人的脸颊,滴落在地毯上。

他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眉眼,肩膀垮塌着,整个身体以一种极其卑微的姿态蜷缩着,不住地颤抖。浓重的酒气几乎凝成实质,弥漫在整个空间。

而他的双手,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死死地、颤抖地捧着一件东西。

正是那枚在拍卖会上引起轩然大波、被她斥为“垃圾”的星月水晶发卡!

水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着窗外破碎的霓虹,那细微的划痕清晰可见。被他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最珍贵的至宝。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曾经英俊逼人、永远带着睥睨一切的冷漠的脸,此刻布满了泪痕、血污和酒精浸染的狼狈,眼底是深不见底的、近乎疯狂的赤红,以及一种彻底被摧毁后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绝望和哀求。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站在门口、逆着光的苏晚,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捧着发卡的双手,如同献祭般,颤抖地、卑微地,朝着她的方向,高高举起。

喉咙里挤出几个不成调、却字字泣血的嘶哑音节:

“求…求你…”

“…再看它…一眼…”

“…就一眼…”

卑微的乞求,在死寂的、弥漫着浓重酒气和血腥味的空间里回荡。

苏晚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逆着光,脸上的表情被彻底隐没。只有挺直的脊背,像一柄永不弯曲的钢刃。

她看着跪在昂贵地毯中央、捧着那枚廉价发卡如同捧着自己破碎心脏的男人。看着他额角干涸又崩裂的血迹,看着他被酒精和绝望彻底摧毁的、曾经不可一世的英俊面容。看着他眼中那卑微到尘埃里、近乎摇尾乞怜的哀求和痛苦。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万年寒潭般的冰冷。

五年前那个雨夜的冰冷刺骨,手术台上绝望的嘶喊,取卵针穿透身体的每一次剧痛…如同最清晰的走马灯,在她眼前飞速掠过。每一次闪回,都让她的心更冷硬一分。

江临深的痛苦?他的忏悔?他的卑微?

太迟了。

迟得如同在早已化为白骨的坟茔前,献上迟来的花圈。

可笑,又令人作呕。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进客厅。高跟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江临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她在他面前停下。

居高临下。

目光如同冰锥,落在他高高举起、颤抖不止的双手上。落在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努力折射着微弱光芒的星月水晶发卡上。

江临深仰着头,赤红的眼底燃起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绝望的希冀。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嘴唇翕动,似乎想再次哀求,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晚的视线,终于从那枚发卡上移开,缓缓上移,落在了他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然后,在江临深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在他卑微凝固的表情中——

苏晚抬起了脚。

纤细的脚踝,包裹在同样黑色的、尖细的高跟鞋里。

那冰冷的、坚硬的鞋跟,精准地、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决绝——

猛地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又极其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客厅里骤然炸响!

如同琉璃落地,如同美梦破碎,如同心脏被瞬间捏爆!

那枚承载了廉价温存、见证了刻骨背叛、又被他奉若神祇般捧在手心的星月水晶发卡,在苏晚黑色的鞋跟下,瞬间四分五裂!

晶莹剔透的水晶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带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从她鞋底迸射开来,飞溅向四周昂贵的地毯,也溅落在江临深僵硬的手臂上、苍白绝望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临深整个人彻底僵住,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石雕。他高高举起的双手还维持着那个虔诚捧起的姿势,只是掌心空空如也,只剩下几片细小的、锋利的碎屑。他脸上的卑微、哀求、痛苦,所有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苏晚脚下。

黑色的高跟鞋跟下,是那枚发卡被彻底碾碎的核心。星与月的形状早已扭曲变形,碎裂成无数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最后一点支离破碎的、冰冷的光芒。

仿佛他仅存的、最后一点关于过去的念想和救赎,也在这一脚下,被彻底踩成了齑粉。

世界一片死寂。

只有水晶碎片细微的折射光,和他粗重到如同破风箱般的、濒死的喘息。

苏晚缓缓收回了脚。

鞋跟边缘,沾着一点细小的水晶碎屑。

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那片狼藉,目光平静地掠过江临深那张彻底失去所有生气的、灰败绝望的脸。

如同扫过一片碍眼的尘埃。

然后,她径直转身。

黑色丝绒的裙摆划过一个冰冷无情的弧度,没有半分停留。

高跟鞋踩过散落在地毯上的水晶碎片,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如同骨骼碎裂般的“咯吱”声。

一步,两步。

走向门口。

身后,死寂终于被打破。

一声如同灵魂被撕裂的、极度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从江临深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紧接着,是更剧烈的、无法控制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哀嚎。

他猛地俯下身,不再是跪着,而是整个人彻底趴伏下去,颤抖的双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在昂贵的地毯上扒拉着,徒劳地想要将那些细小的、冰冷的水晶碎片拢到一起。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指尖,渗出鲜红的血珠,沾染在白色的水晶碎屑上,如同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不…不…” 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血沫,“我的…我的发卡…晚晚的发卡…”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碎片里徒劳地翻找,试图拼凑起那早已粉碎的幻梦。血珠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团一小团暗红的印记。

苏晚的脚步停在玄关。

她没有回头。

只是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她毫无波澜的眼眸。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条早已编辑好的信息发送出去。

收件人:沈霁。

内容:【沈总,明早九点,我需要一个安保团队。最高级别。】

发送成功。

她收起手机,握住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咔哒。”

门被拉开。

就在她即将迈步离开这个充满绝望和疯狂气息的空间时——

“嗡……”

掌心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苏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光随意地扫向屏幕。

又是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未知号码(林薇)。

内容只有一行字,却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毒蛇之瞳:

**【姐姐,我送他的礼物,喜欢吗?那场好戏的高潮…才刚刚开始哦。(笑脸)】**

信息下方,紧跟着一张图片。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苏晚握着门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骨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脆响!

5 手术同意书双胎妊娠

那张图片,赫然是一份文件的高清翻拍!

文件抬头,是刺目的红字:【云城市第二人民医院 妇科手术知情同意书】!

患者姓名:苏晚。

手术名称:人工流产术(双胎妊娠)。

家属签字栏:一片刺眼的空白!

而在手术风险告知栏下方,一行手写的、力透纸背的、充满了痛苦挣扎的字迹,被用醒目的红圈粗暴地圈了出来:

**【患者强烈要求:保留胚胎组织!】**

更新时间:2025-07-06 18: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