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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双重背叛,我毁香遁世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我家的《神农香经》传了百年。

我耗尽心血。把入赘丈夫高云川,捧上全球香水大奖的最高领奖台。

庆功宴上,他搂着我最得意的弟子。

用我创的香,庆祝他们的“成功”。

她娇滴滴靠着他:“老师那套草木经,早过时了!”

我却收到了恩师的病危通知。

还有高云川的“礼物”,一份神经毒素。

足够摧毁一个调香师的嗅觉。

1

菲菲奖,国际香水界最高荣誉的奖杯,被高云川捧在手中。

台上那个风光无限的男人脸上洋溢着成功者的自信。

整个精英圈都为他喝彩,为这瓶“东方神启”疯狂。

可他们不知道,每一滴香水都源于我的灵魂。

我手捧百花香露在家中看直播,。

这是祖传秘方,花了我三天三夜才调制完成。

我幻想他推门而入时的惊喜表情:“心儿,我们成功了。”

手机铃声刺耳地响起,打碎了我的美梦。

“檀心小姐,您的恩师突发脑溢血,请立即赶到仁爱医院。”

我手一抖,百花香露洒了一地。

那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客厅,却再也闻不出半分甜美。

匆匆赶到医院。

VIP病房区静谧得可怕。

我正要推开病房门,却听到转角处传来熟悉的笑声。

是高云川。

还有我最得意的弟子,白芷。

他们紧紧相拥,白芷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像只满足的猫。

“Mon chéri,我们终于成功了。”

白芷用法语撒娇,“以后再也不用看那个老女人的脸色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得意,恶毒。

我僵住了。

他们以为我只会摆弄那些“过时”的草木。

味了钻研古籍,世上罕有的语言我都略有涉猎。

那些本该听不懂的词句,此刻却字字如刀,划破我的心防。

高云川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子确实厉害,可惜终究是过时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在灯光下轻轻摇晃。

“等最后一剂药下去,她的'神之鼻'就彻底废了。”

“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我们。”

我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神经毒素。

他们要毁掉我的嗅觉,毁掉我赖以生存的天赋。

白芷咯咯笑起来:“那个老顽固发现我们拿走香经副本时,气得脸都紫了。”

“还想告诉檀心真相,真是不自量力。”

“现在好了,他躺在那里成了植物人,什么都说不了了。”

恩师。

我最亲的人,竟是为了保护我,才会突发脑溢血。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血液一点点凝固。

五年婚姻,十年师徒情。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可以随意利用和抛弃的工具。

高云川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知道吗,芷儿?”

“有时候我真想感谢她那'神之鼻'。”

“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这么快登上世界之巅?”

“可惜啊,功臣也该有退场的时候。”

他们拥吻在一起。

就在我恩师生死未卜的病房门外。

我转身逃离,脚步踉跄。

从云端到地狱,原来只需一瞬间。

2

他们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走廊里。

“檀心。”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的老客户张院长。

他曾因严重失眠求助于我,三个月的香疗让他重获新生。

现在他神情凝重。

“恩师他…”我的声音哑得厉害。

张院长摇摇头。

“脑干大面积出血,已经成了植物人。”

“苏醒的希望…”

“微乎其微。”

我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又一下。

我机械地掏出来看。

律师函。

高云川的“云川香业”集团单方面解除与我的技术顾问合同。

同时他们声称拥有“东方神启”的全部知识产权。

我的心血,全被他们抢走了。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新闻推送。

白芷那张年轻漂亮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独家专访:高级调香师白芷谈'东方神启'的创新理念”

她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传统的草本调香已经过时了,现代化学才是未来。”

“我们要用科学的力量,打破那些陈旧的束缚。”

“这次获奖的'东方神启',就是我用纯化学合成技术创造的作品。”

我差点把手机摔了。

无耻。

张院长看我脸色不对,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看完后,脸色铁青。

“这两个畜生。”

我苦笑一声,打开微信,找到“闻香会”的群聊。

这是我的私人客户群,都是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

他们都曾经受过我香疗的恩惠。

我发了一条消息:

“各位,可能要和大家告别了。合作愉快。”

然后把律师函和新闻链接一起发了过去。

群里瞬间炸锅了。

一向低调的李燕律师、金融巨头王总、甚至传媒大亨老钱,纷纷发声,字字诛心。

他们的人脉和影响力,足以让云川香业顷刻覆灭。

看着这些为我打抱不平的消息,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就在这时,一条私信弹了出来。

是群里一个很少说话的老先生。

他叫陈墨,住在深山里。

“檀小姐。”

“若尘世无可恋,不如归来山林。”

“忘忧谷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这里有清风明月,有草木花香。”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忘忧谷。

或许,我真该逃了。

3

我回了家。

我和高云川的家。

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味道,刺鼻又廉价。

我那些珍藏的百年香楠木盒,被随意扔在角落。

里面精心炮制的香料,混杂着白芷那些玻璃瓶罐,一片狼藉。

紫檀木架上,我母亲留下的孤本医书,沾上了不明的腐蚀性液体,书页蜷曲发黄。

我走进高云川的书房。

他从不让我碰他的电脑,此刻却大咧咧地开着。

屏幕上,赫然是一份翻译好的《神农香经》,下方署名:高云川。

专利申请中。

旁边有几张揉皱的纸,是神经毒素的购买记录。

日期,剂量,清清楚楚。

原来,处心积虑,早已开始。

我麻木地关掉电脑。

壁炉里还残存着昨夜的星火。

我从抽屉里找出我们的合影。

撕拉。

扔进壁炉。

他送我的第一支香薰蜡烛,早已熄灭,徒留蜡泪。

扔进去。

我们一起收集的香料瓶,刻着岁月痕迹的信物。

一件,又一件。

火苗舔舐着那些过去,发出噼啪的声响。

郊外的晚香堂,才是我真正的安身之所。

那里,有《神农香经》的孤本,有我所有的心血。

推开门,熟悉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

我跪坐在蒲团上,一页一页,将香经上的每个字,每幅图,都刻进脑海。

这部传承百年的心血,绝不能落入宵小之手。

然后,我点燃了它。

火光映着我的脸,泪水无声滑落。

对不起,列祖列宗。

檀家最后的传承,在我手中,以这种方式延续。

架子上,那些价值连城的沉香,百年奇楠,极品龙涎香,曾是我调香的依仗。

我拿起一把铜杵,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

碎了。

浓郁的香气瞬间炸开,交织碰撞,像一曲绝望的悲鸣,在小小的香堂里回荡。

“哟,这是在发什么疯?”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这悲壮的乐章。

白芷走进来。

“檀心老师,别砸了,这些以后可都是我的。”

她笑得像朵淬了毒的花。

“哦,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她走近我,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

“你知道吗,高云川给你下的毒,不止会毁了你的嗅觉。”

她欣赏着我煞白的脸,满意地继续。

“还会让你,永远,永远,都生不了孩子。”

“他说,你是个不会下蛋的废物,早就该滚了。”

“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4

我彻底失控了。

抓起一瓶未开封的茉莉精油,重重朝白芷砸去。

她尖叫着往后躲,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惊恐。

精油瓶在地上炸开,浓烈的香气混着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疯子!你这个疯子!”白芷捂着脸,声音都变了。

这时,门被狠狠撞开。

高云川气冲冲地闯进来,看到一片狼藉的香堂,看到“受惊”的白芷,怒火瞬间烧上头顶。

他不问青红皂白,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像要捏碎我的骨头。

“你发什么疯!”

“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你知道吗!”

“你就是个见不得我好的毒妇!”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

这还是我认识的高云川吗?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说话轻声细语的丈夫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说:“这是最后一剂了,喝下去,你就彻底安分了!”

我拼死反抗,指甲狠狠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三道血痕。

“贱人!”他咒骂着,但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我的力气到底不如他,那瓶毒药逐渐靠近我的嘴唇。

绝望的味道比毒药更苦。

香堂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

“闻香会”的几位大佬带着保镖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张院长。

张院长一眼看到高云川手中的药瓶,脸色剧变。

他一个箭步上前夺下小瓶,凑到鼻下只闻了一下。

“是罕见的'嗅神经阻断剂'!高云川,你好狠毒的心!”

高云川被几个保镖控制住,但他还在叫嚣:“她本来就生不了孩子,留着有什么用!”

听到这话,张院长的眼神变得格外奇怪。

他缓缓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病历档案。

狠狠摔在高云川脸上。

“高云川,你个蠢货!”

“你好好看看这是谁的报告!”

“不孕不育的人是你!”

“是天生的无精症!”

“檀心五年前就知道,她怕伤你自尊,一直瞒着你!”

“她倾尽心血研究《神农香经》,就是为了找到能为你'逆天改命'的生精之法!”

“她毁掉的这些香料,正是为你配制的最后几味主药!”

“而你,亲手将她唯一的希望,连同她对你的爱,一起毁了!”

高云川的脸色瞬间白如纸张。

所有人都愣住了。

5

张院长说完那番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高云川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那里。

白芷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我慢慢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

“张院长,谢谢您替我保存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也谢谢您让我看清了,我到底爱了个什么东西。”

高云川终于回过神,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檀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告诉你?然后让你用更恶毒的方式对付我吗?”

“高云川,你连我为什么研究那些香料都不知道,却有脸问我为什么不说?”

白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叫:“不可能!”

“高云川怎么可能有问题,他那么完美,那么优秀!”

“一定是你们串通好来骗我的!”

张院长冷笑一声。

“无知者无畏。白芷,你以为你跟了个什么好男人?”

“一个连自己身体都不了解的废物,还有脸嫌弃别人?”

我摆摆手,制止了张院长继续说下去。

“我累了,不想再听这些。”

我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高云川撕心裂肺的喊声。

“檀心!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没有回头。

有些错,是没有原谅这个选项的。

张院长他们跟了上来。

“檀心,你打算去哪里?”

“先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来收拾残局吧。”

我摇摇头。

“我要去一个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律师李总凑过来。

“我们已经联系了媒体,明天开始全网曝光云川香业的丑闻。”

“保证让高云川那小子身败名裂。”

传媒大佬王总也点头。

“我的人已经在网上放出匿名爆料了。”

“说他们的产品含有害化学物质,现在网友们炸锅了。”

“云川香业的股价已经开始跳水。”

我听着他们的安排,心里却毫无波澜。

报复?

算了吧。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何必再去踢一脚呢。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有些账还是留给老天爷来算吧。”

我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我想来了。”

很快,那边回复。

“忘忧谷的门,一直为您开着。”

6

三天后,我坐上开往山区的大巴。

身边是提着蛇皮袋的农民工,还有抱着孩子的村妇。

没有人认识我。

这种感觉真好。

忘忧谷需要徒步三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达。

我背着简单的行李,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每走一步,城市的喧嚣就远离一分。

空气越来越清新,我竟然能闻到泥土的甜味。

不像城市里那些死气沉沉的化学香精。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伯停下来问我。

“忘忧谷。”

“哎呀,那地方好啊!”

老伯眼睛一亮。

“谷主人是个好人,我家老婆子的风湿就是他治好的。”

“用的全是山里的草药,神了!”

我笑了笑,没接话。

山路崎岖,我走了好久才看到忘忧谷的入口。

那是一个用竹子搭建的简陋牌坊,上面写着四个字:“与世无争”。

谷主叫林远山,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本是个成功的商人,十年前突然放下一切,来这里隐居。

“檀小姐,欢迎回家。”

他的笑容很温暖,如同山间的阳光。

忘忧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谷中有几十户人家,都是厌倦了城市生活的隐居者。

还有一些当地的山民,淳朴得像未经雕琢的璞玉。

林远山给我安排了一间竹屋。

屋子不大,但很干净。

推开窗就能看到满山野花。

“这里的空气能帮你排毒。”

林远山指着远处的药田。

“我们这里种了很多药草。”

我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肺都被洗干净了。

第一个月,我每天都在睡觉。

身体在排毒,精神也在修复。

梦里总是那些痛苦的回忆,但醒来后,心却越来越平静。

第二个月,我开始在谷中散步。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生命力。

我惊喜地发现,嗅觉不仅恢复了,还比以前更敏锐。

我能闻到花朵的喜怒哀乐。

玫瑰在阳光下是快乐的。

茉莉在雨后是忧伤的。

野菊花永远都是倔强的。

“这太神奇了。”

我对林远山说。

他笑着解释。

“回到最原始的环境,你的天赋就会重新觉醒。”

第三个月,我开始研究谷中的药草。

这里有很多我在古籍中看过,但从未亲眼见过的珍稀植物。

七星草,能治疗神经衰弱。

忘忧花,能缓解抑郁症状。

还有一种叫做“回魂香”的奇草,据说能让人忘记痛苦的记忆。

我用这些草药为谷中的老人调制香包。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老张头的失眠好了。

李婆婆的头痛消失了。

连小孩子的感冒都被我用香薰治好了。

“神医!这位姑娘是神医!”

消息传开,附近村子的人都来找我。

他们叫我“香圣”。

我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香圣?

也许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高云川。

想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但很快,这些念头就会被山间的虫鸣声带走。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7

三个月后,白芷的“新时代香水”在各大商场隆重上市。

她在发布会上意气风发地宣布:“传统香水已死,化学合成的时代来临了!”

第一周,销量火爆。

第二周,投诉开始涌现。

“用了这款香水后,我的皮肤红肿发痒。”

“我女儿喷了一次就起了满身疹子。”

“这香水有股刺鼻的化学味,根本不是什么'东方神韵'。”

第三周,医院里挤满了过敏患者。

皮肤科医生怒不可遏:“这香水里的致敏成分严重超标!”

新闻媒体嗅到了血腥味。

“云川香业新品疑似有毒,数百人过敏入院。”

“化学香水害人不浅,传统工艺何去何从?”

社交媒体上,受害者们纷纷晒出自己红肿溃烂的皮肤照片。

#云川香水毁容#的话题瞬间登上热搜榜首。

白芷慌了。

她直播间里声嘶力竭地辩解:“这不可能!我们用的都是最先进的化学配方!”

观众们的弹幕铺天盖地:

“最先进?最伤人吧!”

“化学怪才,害人精!”

“檀心老师被你们害得这么惨,现在报应来了!”

白芷看到檀心的名字,脸色瞬间苍白。

律师函如雪花般飞来。

集体诉讼、个人诉讼、监管部门的罚单。

高云川的公司账户被冻结,生产线被查封。

他看着满桌子的传票和罚单,双手颤抖。

“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嘶哑,像个垂死的野兽。

白芷推门而入,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娇媚。

她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眼角和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云川,我们完了。”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仿佛永远感冒一样。

“我闻不到任何味道了。”

高云川猛地抬头:“什么?”

白芷惨笑:“长期接触那些化学试剂,我的嗅觉神经已经彻底坏死了。讽刺吗?”

她伸出双手,指末端已经开始发黑:“医生说这是神经坏死的症状,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手臂。”

高云川瘫坐在椅子上。

他想起了檀心那双灵巧的手,想起了她调制香水时专注的神情。

而现在,白芷的手正在一点点腐烂,就像她的良心一样。

“我们害了檀心,现在老天要我们还债了。”

高云川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悔恨的光芒。

但一切都太晚了。

公司破产清算的通知书已经贴在了门上。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云川香业”,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彻底崩塌了。

8

我呆呆地看着满桌子的传票。

催债电话一个接一个。

“高先生,您的房产抵押贷款已经逾期三个月了。”

“高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能还清欠款?”

我麻木地听着,手机都懒得挂断。

外面传来搬家公司的声音,他们正在清空我的别墅。

那些名画、古董、红酒,统统被贴上了拍卖标签。

连檀心当初亲手种的那盆茉莉花,也被人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我冲过去想抢救那盆花,却被保安拦住。

“先生,这里已经不是您的家了。”

夜里,我睡在公园的长椅上。

月光照在我脸上,我看到积水里的倒影。

那个人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像个七十岁的老头。

我才三十二岁。

三个月前,我还是商界新星。

现在,我连一碗面条都买不起。

路过的年轻人指指点点。

“你看那个流浪汉,有点眼熟。”

“好像是那个害人的香水老板。”

“活该,害那么多人过敏。”

我低着头,不敢回应。

第二天,我去找以前的朋友借钱。

秘书客气地说:“高先生,老板不在。”

我透过玻璃门看到他正在开会。

我敲门,他看到我就皱眉摆手。

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我在街上游荡,忽然看到一个算命摊。

老头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张破旧的地图。

“小伙子,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大麻烦?”

我苦笑。

遇到麻烦?

我的人生就是个麻烦。

“老先生,您这地图是什么?”

“忘忧谷的路线图。”

我心跳加速。

“传说那里有位香圣,能治百病,救万民。”

“多少钱?”

“五万。”

我摸摸口袋,只有三十二块钱。

“老先生,我把这个手表抵给您行吗?”

我摘下腕上的劳力士。

这是檀心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老头接过手表,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成交。”

我拿着那张皱巴巴的地图,心里忽然有了方向。

檀心,我要去找你。

我要告诉你,我知道错了。

我要告诉你,我配不上你的爱。

我背着一个破旧的背包,踏上了去往大山深处的路。

路人看着我这副狼狈样子,都摇头叹息。

“又一个被生活逼疯的。”

我没理会。

我只想找到忘忧谷。

找到那个被我伤透了心的女人。

9

山路越走越险。

我的鞋子早就磨破了,脚趾露在外面。

背包里只剩下半瓶水和几块发霉的面包。

但我不敢停下。

三年了。

整整三年的时间,我走遍了十七个省份。

问遍了每一个可能知道忘忧谷的人。

有人说我疯了,有人说我在做梦。

“忘忧谷?那是传说中的地方,哪里真的存在。”

“算了吧,就你这副德性,人家香圣看得上你?”

“听说那位香圣只救好人,你这种坏人还是别去了。”

我不理会那些嘲笑。

我知道檀心在那里。

她一定在那里。

终于,在第一千零九十九天的黄昏,我看到了谷口的石碑。

“忘忧谷”三个字,苍劲有力。

我跪在石碑前,泪如雨下。

谷内桃花盛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我贪婪地吸着这清香,想起了檀心调制香水时的模样。

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爷爷,你是来找香圣姐姐看病的吗?”

她天真无邪的眼神让我羞愧。

“我…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小女孩歪着头,“香圣姐姐说过,知错能改就是好人呀。”

如果檀心能像这个孩子一样想就好了。

但我知道,我犯的错太重了。

沿着小径往里走,我看到了一座竹楼。

楼前种着各种奇花异草。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正在给花浇水。

是她。

就算背影我也认得。

我的双腿开始发抖。

三年的寻找,就为了这一刻。

“檀心。”我轻声喊道。

她的动作停了一下。

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我以为时光倒流了。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优雅。

白裙飘飘,宛如谪仙。

可是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有当初看我时的温柔。

不再有爱意。

甚至连恨意都没有。

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檀心,我错了。”

“我知道我不配求你原谅。”

“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静静地看着我。

手里还拿着水壶。

几滴水珠从壶嘴滴落,在石阶上开出小小的花朵。

“我毁了你的一切。”

“我不是人。”

“我该死。”

我磕头,额头撞在青石上。

血流了出来,我却感觉不到疼。

心里的痛比这重一万倍。

她依然没有说话。

就那样平静地看着我。

就像看一只受伤的野兽。

有同情,但没有关心。

“檀心,我…”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转身走向竹楼。

白色的裙摆在风中轻摆。

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

我还跪在那里。

直到天黑。

直到月升。

小女孩又跑了过来。

手里拿着一个馒头。

“爷爷,你饿了吧?”

我接过馒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连个孩子都比我善良。

“香圣姐姐为什么不理你呀?”小女孩好奇地问。

“因为我伤害过她。”

“很严重吗?”

“比杀了她还严重。”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你要加油哦,香圣姐姐心最软了,你真心悔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真心悔改。

我这三年,不就是在真心悔改吗?

可是悔改有用吗?

能换回檀心的爱吗?

能挽回我犯过的错吗?

我在谷口搭了个草棚。

每天都会去竹楼前跪着。

檀心偶尔会出现,但从不看我一眼。

她在为谷里的人治病。

有时候是小孩的咳嗽。

有时候是老人的风湿。

她总是那么耐心,那么温柔。

可是对我,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

我知道,在她心里,我已经死了。

10

我在草棚里住了两个月。

每天看着檀心救治村民,心里五味杂陈。

她救了跛脚的张大爷,治好了哑巴小翠的嗓子。

连村里最凶的恶狗都被她驯服了。

可她就是不看我一眼。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直到那天早上,我听到了哭声。

先是一个,然后是两个,接着整个村子都在哭。

我爬出草棚,看到村民们围在一起。

小女孩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呼吸急促。

她的奶奶抱着她,泪如雨下:“香圣,求求你救救我孙女!”

檀心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额头。

“发烧了,而且很严重。”

她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女孩身上扎了几针。

女孩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然发青。

“这不是普通的发烧。”檀心皱起眉头。

果然,没过两天,又有三个人倒下了。

症状都一样:高烧不退,皮肤发青,呼吸困难。

檀心用尽了所有的草药,但只能暂时缓解症状,无法根治。

我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着急得要命。

第五天,又有十几个人发病。

谷里陷入了恐慌。

“会不会传染?”

“我们会不会都死?”

“香圣,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檀心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我远远地看着她,心疼得要死,却不敢上前。

她一定很累吧。

眼下都有了青圈。

那天夜里,我听到她在竹楼里翻阅古籍的声音。

纸页翻动,笔墨摩擦。

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出来了。

脸色苍白,但眼中有了光。

“我知道这是什么病了。”她对村民们说。

“瘟疫?”有人问。

“不,是一种古老的毒。叫做'忘川之毒'。”

檀心的声音有些沙哑:“传说中,这种毒只在百年前出现过一次。”

“那怎么治?”

檀心沉默了很久。

“需要一种叫做'九幽兰'的花做药引。”

“在哪里能找到?”

她摇摇头:“已经灭绝了。”

“最后一株,在三百年前就消失了。”

村民们绝望了。

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开始祈祷。

我站在远处,握紧了拳头。

灭绝了?

那就没有希望了吗?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11

我回到草棚,开始疯狂地翻阅脑海里的化学知识。

九幽兰的分子结构,我还记得。

当年在实验室里,我研究过所有古代香料的化学成分。

九幽兰含有一种叫做“兰花醛”的特殊化合物,正是这个化合物能够中和忘川之毒。

既然天然的九幽兰已经灭绝了,那就人工合成。

但是问题来了,合成兰花醛需要一个活体的生物反应器。

而且这个生物反应器必须承受极高的温度和剧毒的化学反应。

换句话说,就是找死。

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曾经伤害过檀心的手,现在终于有了用处。

我开始收集材料。

山谷里有很多野生植物,其中不少含有我需要的化学成分。

苦参、断肠草、七叶一枝花…

都是剧毒的东西。

正常人碰都不敢碰,我却要把它们全部吃下去。

小女孩的奶奶看到我在采这些草,吓得脸都白了。

“你疯了吗?这些都是毒草!”

“我知道。”

“那你还采?”

“救人。”

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哭了。

“你个傻孩子,香圣都治不好的病,你一个外人能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檀心治不好不是因为她医术不行,而是缺少药引。

而这个药引,只能用我的命去换。

当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了草棚里。

开始了这场以命换命的实验。

第一步,吞下断肠草。

剧痛从胃部蔓延到全身,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

不能让檀心听到。

她已经够累了,不能再让她为我分心。

第二步,服用苦参汁。

这东西能刺激肝脏产生特定的酶,但同时也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

我开始看到各种奇怪的画面。

有时候是檀心微笑的脸,有时候是她哭泣的样子。

“对不起…”我在幻觉中对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三步,最关键的一步。

将七叶一枝花的汁液注射进血管。

这一步最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立刻毒发身亡。

针头刺入血管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血液在血管里翻滚,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但是我挺住了。

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为檀心做的事了。

三天三夜。

我的身体成了一个化学工厂。

各种毒素在体内相互作用,相互转化。

到了第四天,我感觉到了。

在我的血液里,出现了一种全新的化合物。

和九幽兰的兰花醛一模一样。

我成功了。

但是代价是,我快死了。

我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血装进一个小瓶子里。

然后爬到了竹楼门前。

檀心正在为病人把脉。

她看到我的时候,眼中闪过惊讶。

我大概很难看吧。

脸色发黑,浑身是汗,血管都爆出来了。

“药引。”我把小瓶子放在她面前,“和九幽兰一样的。”

她愣住了。

“你…”

“我用化学方法合成的。”我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分子结构完全一样,可以救他们。”

檀心拿起瓶子,仔细地闻了闻。

她的表情慢慢变了。

从惊讶到震惊,从震惊到不敢置信。

“这真的是…兰花醛。”

“嗯。”我笑了笑,“化学课总算没白学。”

“可是你…”她看着我,眼中有了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快死了。”我说得很平静,“但是值得。”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转身进了竹楼。

我知道她去配药了。

我也知道我等不到她配好药的那一刻了。

但是没关系。

至少我最后做了一件对的事。

12

忘川之毒被彻底清除了。

山谷里重新响起了孩子们的笑声。

我站在那片新长出的兰花坡前,手里捧着一个简朴的陶罐。

高云川的骨灰。

这个曾经背叛我、伤害我、差点毁掉我一生的男人,最后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救赎。

我轻轻打开陶罐。

骨灰在风中飞舞,落在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兰花上。

很奇怪,这些兰花居然真的长得像九幽兰。

也许是他临死前的执念太重,连带着这片土地都记住了那种已经灭绝的花香。

“香圣,记者来了。”

小女孩跑过来,脸上带着久违的红晕。

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这些年来,总有记者想要采访我。

他们想知道“神农传习所”的创办初衷,想知道中医香疗的秘密。

更想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爱恨情仇。

记者是个年轻的女孩,长得有几分像当年的白芷。

只是眼神干净多了。

“老师,请问您是否原谅了高云川?”

她问得很直接。

我看着远处的兰花坡,那里有一只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山川草木,从不言恨。”

我的声音很平静,就像这山谷里的清风。

“我只是遵循它们的意志,慈悲为怀。”

记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但是他伤害了您,背叛了您,甚至想要毁掉您的天赋……”

“那都过去了。”

我转身看着她,这个急切想要挖掘故事的小姑娘。

“你知道为什么这片土地能长出九幽兰吗?”

她摇摇头。

“因为它原谅了那些曾经污染过它的毒素。”

“土地不会记恨,花草不会报复。”

“它们只会默默承受,然后开出更美的花。”

记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临走前,她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您现在快乐吗?”

我笑了。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我本是高山,何须在意脚下的泥泞?”

目送记者离开后,我独自走到了山巅。

夕阳西下,整个忘忧谷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远处传来学生们练习合香的声音,还有山民们收工归家的笑语。

这里是我的王国。

一个用慈悲和智慧建立起来的王国。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有花香,有草木香,还有人间烟火的温暖。

高云川,谢谢你最后的成全。

让我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复仇,而是宽恕。

真正的高贵不是征服,而是慈悲。

我本是高山,自当包容万物。

更新时间:2025-07-06 18:24: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