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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的假婚真爱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为救家族企业,我签下契约嫁给顾承泽。

“别妄想我会碰你,”新婚夜他递来文件,“一年后离婚,五千万补偿。”

我藏起心动扮演花瓶,陪他应付家族刁难。

商业晚宴上他当众搂住我的腰:“顾太太今晚很美。”

当竞争对手嘲讽我是拜金女时,他掷出百亿项目合同:“我太太的名字将写在第一股东栏。”

父亲病危那晚,我颤抖着签下股份转让书。

他撕碎契约压住我手腕:“你以为我图林家产业?”

雨幕中他举着胃药追来:“契约早碎了,现在是我的心在跳。”

镜子里的女人很美。

象牙白的缎面婚纱,是顶级设计师耗尽心血的作品,每一个褶皱都流淌着金钱堆砌出的光泽。它贴合着身体曲线蜿蜒而下,像一件完美的、冰冷的壳。细密的珍珠和碎钻沿着抹胸边缘铺陈,在明亮得过分的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点,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林薇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得像橱窗里精心装扮的人偶。

腰侧的束带被勒得极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痛,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缚。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新鲜花束和某种冷冽的、属于顶级酒店地毯清洁剂混合的气味,熏得人有些发晕。衣帽间外,隐约传来宴客厅的喧哗,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那是属于上流社会永不落幕的繁华乐章。

而她是这场盛大交易里,最新鲜、最昂贵的祭品。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颈间冰凉的钻石项链,那是“顾太太”这个身份象征的一部分,沉重得几乎要压断她的颈椎。包里那张薄薄的诊断书,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皮肤——父亲林国栋的名字,后面紧跟着一串冰冷无情的医学术语:急性心梗,术后恢复不良,急需二次手术。庞大的医疗费用只是冰山一角,更致命的是,林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消息像瘟疫般蔓延,银行催款函雪片似的飞来,曾经牢固的商业帝国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顾承泽。

这个名字就是林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顾氏集团庞大无匹的商业帝国,足以轻易填补林家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而顾承泽,这位顾氏年轻的掌舵人,需要一个妻子,一个在特定场合、特定时间内,能够完美扮演“顾太太”这个角色的契约伙伴。

一场各取所需的冰冷交易。

“林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造型师助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声音带着职业化的恭敬,眼神却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那目光里有惊艳,或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林薇深吸一口气,腰间的束缚感瞬间加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压迫。她挺直了背脊,镜中那张苍白却精致的脸孔上,所有多余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完美的平静。

她转过身,长长的裙摆拂过光洁的地板,悄无声息。走向那道通往喧嚣与未知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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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喧嚣是模糊的背景音。

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晃得人眼花。无数张堆满笑容的脸孔在林薇眼前晃动,那些审视的、探究的、带着隐秘评估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无声地刺探着她这个突然闯入顶级豪门圈子的“外来者”。她挽着顾承泽的手臂,隔着昂贵西服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温度。

她脸上始终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得体的微笑,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顾承泽偶尔会侧首,低声在她耳边提示某个重要人物的姓氏或头衔,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丝清冽的雪松气息,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有公事公办的疏离。

“顾太太真是年轻漂亮。”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端着酒杯,笑容可掬,眼神却锐利如刀,“听说林小姐是学艺术的?真是……好福气。”话语里的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林薇微微颔首,笑容未变:“您过奖了。艺术只是爱好,能陪伴在承泽身边,才是我最大的幸运。”她的声音温软,恰到好处地带了点新嫁娘的羞涩,目光温顺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承泽没什么表情,只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冽气场,那些隐含锋芒的试探和审视,在他无形的威压下,悄然收敛了几分。

终于,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厚重的酒店套房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浮华与窥探。

巨大的空间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填满。

空气里还残留着香槟和高级香水的余韵,混合着一种新家具和昂贵地毯特有的气息,冰冷而陌生。璀璨的水晶吊灯将套房内奢华的陈设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中央那张尺寸惊人的大床,猩红的丝绒床罩像一滩凝固的血,刺目地提醒着某种暧昧的可能。

林薇站在铺着繁复花纹地毯的客厅中央,背对着那张床,身体有些僵硬。婚纱的束缚感在此刻变得尤为清晰,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腰侧的疼痛。

顾承泽径直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颀长挺拔的背影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显得格外孤绝冷峭,仿佛一道隔开两个世界的冰墙。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昂贵西装外套的纽扣,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然后,他转过身。

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温度地落在林薇身上,像在审视一件刚刚完成交割的货品。那目光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让林薇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他从外套内侧口袋抽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纸张翻动,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如同惊雷。

他走到林薇面前,将文件递到她眼前,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薇,”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新婚夜的旖旎,只有公事公办的冷硬,“签了它。”

林薇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加粗的标题像冰冷的铅块砸入眼帘——《婚前协议及补充条款(一年期契约婚姻细则)》。

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点钝痛。她抬起眼,迎上他毫无波澜的视线。

“顾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努力维持着平静,“请说。”

顾承泽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她是否足够清醒。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刻板的语调,清晰而冰冷地陈述着契约的核心:

“第一,婚姻关系存续期为一年整,自今日起算。一年期满,无条件离婚。”

“第二,婚姻存续期内,双方需在公开场合维持必要互动及表面和谐,扮演恩爱夫妻形象。你作为顾太太,需履行相应社交义务,出席指定场合。”

“第三,”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带着一种明确的警告和切割,“私人空间互不干涉。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卧室及书房。不得有任何逾越界限的身体接触或情感索求。”

“第四,作为履约报酬,林家集团目前所有银行债务及供应商欠款,由顾氏集团在三个工作日内全额清偿。此外,林国栋先生的全部医疗费用由顾氏承担,并提供全球顶级医疗资源。”

“第五,”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年期满,双方解除婚姻关系当日,你将获得五千万人民币现金补偿。作为交换,你需签署自愿放弃顾氏及林家(若届时林家仍存在)所有财产分割权利的文件。”

条款一条条列出,像冰冷的锁链,将他们之间所有可能的联系都框定在绝对的利益范围之内,不留一丝温情缝隙。

“最后,”顾承泽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冻人的寒冰,“记住你的身份和界限。别做无谓的妄想,别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尤其是,”他微微倾身,压迫感无声袭来,“别妄想我会碰你。”

最后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所有脆弱的幻想。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感迅速蔓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四肢,又在下一秒被抽空,只留下冰冷的麻木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头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婚纱束腰的压迫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勒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即使早有准备,被这样赤裸裸地、毫不留情地宣判为一件纯粹的工具,滋味依然如此不堪。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涌上的所有狼狈和难堪。她需要时间,哪怕只有几秒钟,来重新筑起那层坚硬的壳。

再抬起眼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波澜,只剩下一种近乎完美的平静,如同深秋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动作却异常稳定。她没有看他,目光只落在那份决定她家族命运的文件上。

“笔。”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

顾承泽似乎对她的平静反应略感意外,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他面无表情地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支沉甸甸的黑色钢笔,递到她面前。

林薇接过笔。冰凉的金属笔身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她走到旁边那张线条冷硬的现代主义玻璃茶几旁,将文件平铺在冰冷的玻璃面上。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她在乙方签名处,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薇。

两个字,娟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笔画,落在甲方“顾承泽”那三个力透纸背、锋芒毕露的签名旁边,像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短暂交汇,冰冷而泾渭分明。

最后一笔落下,她放下笔,指尖的冰凉似乎渗透到了心底。

顾承泽拿起文件,目光扫过她的签名,确认无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签字流程。

“很好。”他收起文件,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左手边。佣人明天会来。晚安。”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迈着沉稳而冷漠的步伐,走向套房另一侧的主卧。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轻微而决绝的“咔哒”声,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巨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林薇一个人。水晶灯的光依旧璀璨,却驱不散这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旷。她站在原地,婚纱的裙摆像沉重的枷锁拖曳在地毯上。良久,她才缓缓抬起手,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那股哽在喉咙里的酸涩和心口那阵尖锐的刺痛一并压下去。

腰间的束带勒得更疼了。她挺直脊背,拖着那身华丽而沉重的“壳”,一步一步,走向属于她的那个冰冷的房间。每一步,都像踩在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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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斑。顾宅主宅的餐厅,宽阔得近乎空旷。一张能容纳至少二十人的长餐桌,此刻只在主位和稍远的一个位置摆放着餐具。

顾承泽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一份财经报纸。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起一小截,露出线条冷硬的手腕和昂贵的腕表。晨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专注阅读的神情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林薇走进来时,脚步很轻。她换下了那身沉重的婚纱,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衫和浅色长裤,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没有了昨夜的浓妆和华丽珠宝,她看起来清透了许多,也显得更加单薄。

餐厅里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管家周叔无声地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林薇走到距离顾承泽最远的那个位置,拉开椅子坐下。佣人立刻上前,为她摆上精致的早餐:温热的牛奶,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色泽诱人的煎蛋和培根。

她拿起刀叉,动作斯文安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餐厅里的空气凝滞着,只有顾承泽翻动报纸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他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这偌大空间里一件新添的、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薇安静地吃着,味同嚼蜡。她强迫自己忽略那道无形的冰墙,只专注于眼前的食物,扮演好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早餐进行到一半,顾承泽终于放下了报纸。他端起手边的黑咖啡喝了一口,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餐桌对面。

“今天下午三点,跟我去老宅。”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是那种命令式的陈述口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薇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温热的杯壁也无法驱散指尖的凉意。顾家老宅。那个盘踞着顾家真正根基、也盘踞着无数审视目光的地方。她知道,第一次亮相,就是一场硬仗。

“好。”她放下杯子,抬起眼,迎上他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脸上已经迅速调整出温顺得体的表情,“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顾承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但很快又移开,“做你自己就好。少说话。”

“明白了。”林薇应道,声音轻柔顺从。

做她自己?林薇心里泛起一丝微涩的涟漪。在顾家老宅那样的地方,真实的林薇恐怕寸步难行。她需要扮演的,只是顾承泽需要的那个“顾太太”。

顾承泽没再说话,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离席。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餐厅门口,留下满室的寂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雪松气息。

林薇看着面前还剩大半的早餐,彻底失去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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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老宅并非林薇想象中的那种西式庄园,而是一座深藏在城市近郊山麓、占地极广的中式园林。青瓦白墙,亭台楼阁掩映在参天古木之间,厚重的历史感与无言的威压扑面而来。车子驶过长长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座气派恢弘、飞檐斗拱的主宅门前。

管家早已恭敬等候。林薇跟在顾承泽身后半步的距离,踏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混合着檀香、旧书卷和某种名贵木料的气息幽幽传来。脚下的青石板光洁冰凉,回廊深深,雕梁画栋,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这个家族沉淀百年的底蕴与森严的等级。

正厅里已坐满了人。

主位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头发银白、面容清癯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正是顾家如今的定海神针——顾老爷子顾振山。他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来,带着审视与评估。

下首两侧,坐着顾承泽的几位叔伯婶母,以及几位堂兄堂妹。他们的目光同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林薇身上,好奇、审视、挑剔、不屑……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爷爷。”顾承泽走上前,声音沉稳,微微颔首。

“爷爷。”林薇紧随其后,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温婉柔和,姿态放得极低。她垂着眼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像冰冷的探照灯。

“嗯。”顾老爷子鼻腔里应了一声,目光在林薇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坐吧。”

立刻有佣人搬来椅子。顾承泽在主位下首右侧落座,林薇则在他稍后侧的位置坐下。位置安排得巧妙,既显示了她作为顾承泽妻子的身份,又微妙地暗示了她在这个家族权力核心之外的边缘性。

短暂的安静后,坐在顾老爷子左手边、一位穿着墨绿色真丝旗袍、保养得宜的中年贵妇开了口。她是顾承泽的二婶,周岚,向来以伶牙俐齿、热衷打探隐私著称。

“薇薇是吧?”周岚脸上堆着笑,眼神却精明地上下打量着林薇,像在估价,“真是水灵灵的姑娘。听说你家是做建材生意的?规模好像……不太大?”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这话一出,厅内几道目光里的轻视意味更浓了。林薇能感觉到顾承泽放在膝上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他并未出声。

林薇抬起头,脸上依旧是温顺得体的浅笑,眼神清澈,没有半分被冒犯的局促:“二婶好眼力。家里的确是小生意,主要做点新型环保建材的研发和推广,比不上顾氏的根基深厚。承泽说,顾氏在绿色建筑方面也有布局,我还想着有机会向各位长辈多学习呢。”她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顾氏的业务上,既承认了差距,又不卑不亢,还隐隐捧了顾家。

周岚被这软钉子碰了一下,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哎哟,瞧这嘴甜的。学习谈不上,不过女孩子嘛,嫁了人,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家里,相夫教子才是正经。承泽工作那么忙,你可得多体贴着点。”

“二婶说的是。”林薇温顺地点头,眼睫微垂,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丝新媳妇的羞涩,“我记下了。一定照顾好承泽的生活。”

这时,坐在周岚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顾承泽的堂妹顾明萱,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天真的刻薄:“嫂子,你这身裙子是哪个牌子的新款呀?看着……挺特别的。”她的目光在林薇身上那条简约得体的米白色连衣裙上扫过,虽然质地精良,但显然并非顶级奢侈品牌的最新款。

这无疑是在暗讽林薇的“寒酸”。

厅内响起几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林薇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柔和了几分。她轻轻抚了一下裙摆,语气自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一个独立设计师的定制款。我觉得设计简洁,穿着舒服就好。”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顾承泽,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和甜蜜,“承泽也说,他不太喜欢那些太张扬的logo,舒服最重要。”

她巧妙地把“品味”问题抛给了顾承泽,还点出了他们夫妻“一致”的审美观。

顾承泽端着青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皮,深邃的目光扫过林薇温婉的侧脸,又掠过堂妹顾明萱,最后落在她身上那条缀满夸张亮片和巨大品牌logo的短裙上,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嗯。明萱,你这条裙子,logo确实太吵了。”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又赶紧憋了回去。

顾明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尴尬地低下头,再不敢看林薇。

顾老爷子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在林薇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

一场不动声色的试探与交锋,在看似温顺的应对和顾承泽一句精准的补刀下,暂时平息。林薇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朵柔韧的水莲,在暗流涌动的池塘中,悄然挺立。她能感觉到旁边顾承泽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

就在这时,顾承泽的大伯顾振林,一个面相严肃、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放下了茶杯。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直接投向顾承泽,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却暗藏机锋:

“承泽啊,既然结了婚,成了家,这心思就该更稳重些了。听说你最近在谈城西那个旧改的大项目?投入不小啊。风险把控上,可得慎之又慎。现在不比从前单身的时候了,做事得多考虑考虑身后的人。”他语重心长,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了林薇一眼。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质疑顾承泽决策的魄力,暗示他因为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妻子,行事变得瞻前顾后,甚至可能被“拖累”。更深的潜台词是,提醒老爷子,顾承泽的婚姻选择本身就代表着某种“不稳重”。

厅内的气氛瞬间又凝滞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顾承泽身上。

顾承泽放下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敲了敲,发出规律的轻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压似乎更低了些。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一个轻柔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大伯说得对,风险把控确实重要。”

是林薇。她微微侧身,面向顾振林,脸上带着晚辈谦逊受教的神情,声音温软依旧。

“不过,”她话锋一转,清澈的目光迎上顾振林审视的眼神,不闪不避,“我倒是听承泽提过几句城西项目。他说看中的,是那片区域未来十年依托新高铁枢纽和生态规划带来的巨大升值潜力。虽然前期投入大,周期长,但恰恰是这种需要远见和魄力的项目,才能奠定顾氏未来在核心城市更新的龙头地位。”她语气平和,像是在转述,却精准地点出了项目的核心价值和顾承泽的战略眼光。

她顿了顿,微微垂下眼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对丈夫的崇拜:“承泽总说,顾氏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几代掌舵人关键时刻的决断和承担。我想,这大概就是爷爷和各位长辈一直教导我们的顾家精神吧?”

一番话,轻描淡写,却四两拨千斤。

她没有直接反驳顾振林,反而顺着他的“风险论”往下说,然后巧妙地用顾承泽的“远见和魄力”作为对比,再上升到“顾家精神”的高度。最后那句对顾承泽的“崇拜”,更是神来之笔,既扮演了一个温顺崇拜丈夫的妻子形象,又无声地强化了顾承泽作为决策者的权威和正当性。

顾振林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温顺的花瓶能有如此滴水不漏的应对,还把他架在了“质疑顾家精神”的尴尬位置。他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反驳。

主位上,一直沉默捻着佛珠的顾老爷子,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他那双阅尽沧桑的锐利眼眸,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兴味,落在了林薇身上。这个突然闯入顾家的孙媳妇,似乎和他预想中那个唯唯诺诺、只为攀附的小家碧玉,不太一样。

顾承泽敲击杯壁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薇沉静的侧脸上。那目光里,之前冰冷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是惊讶?是评估?还是别的什么?

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再放下时,他看向顾振林,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冷冽,却多了一丝无形的力量:

“大伯的提醒,我记下了。不过城西项目,董事会已经通过前期尽调报告,风险收益比在可控范围内。顾氏要的,从来不是守成,是开拓。”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爷爷当年拿下港口项目时,投入和风险,不比这小。”

提到老爷子的“光辉战绩”,顾振林彻底哑火,讪讪地扯了扯嘴角:“也是,也是,你有成算就好。”

一场潜在的刁难风波,在林薇看似温顺实则绵里藏针的应对,以及顾承泽强有力的收尾下,悄然化解。

厅内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但无形的暗流仍在涌动。林薇重新垂下眼睫,安静地扮演着花瓶角色,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刚刚沁出了一层薄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比之前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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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香槟和雪茄的混合气息。舒缓的弦乐流淌,衣香鬓影间,是南城最顶尖的名流权贵。

顾氏集团主办的年中商业晚宴,规格极高。林薇穿着顾承泽让人送来的礼服——一条香槟色的吊带长裙,真丝缎面流淌着柔滑的光泽,剪裁极尽简约,却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玲珑的曲线。颈间一条设计精巧的钻石项链,恰到好处地点缀着锁骨的线条,不过分张扬,却尽显优雅。她挽着顾承泽的手臂,脸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微笑,行走在觥觎与探究的目光织成的网中。

“顾总,恭喜恭喜!新婚大喜啊!”一位满面红光的地产大佬端着酒杯迎上来,目光在林薇身上快速扫过,带着商人的精明评估,“这位就是顾太太吧?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张总过奖。”顾承泽微微颔首,脸上是公式化的浅淡笑意,他侧首,自然地看向林薇,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一丝,“薇薇,这位是宏基置业的张总。”

“张总您好。”林薇浅笑颔首,声音清越柔和。

“顾太太真是气质出众。”另一位风韵犹存的贵妇凑近,眼神带着几分热络的试探,“听说顾太太是学艺术的?不知对收藏有没有兴趣?改天一起喝个下午茶?”

“王夫人太客气了。”林薇应对得体,笑容无懈可击,“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在王夫人这样的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不过能和夫人一起欣赏艺术品,是我的荣幸。”她将话题轻轻推开,又不失礼数。

顾承泽全程话不多,但每次有人将话题引向林薇,他都会适时地看她一眼,或是简单介绍一句,姿态虽不算亲密,却也流露出一种丈夫对妻子的自然关注。这让那些探究的目光收敛了不少。

林薇扮演着她的角色,游刃有余,心却像浮在半空。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当顾承泽被几位重要的海外合作商暂时叫住交谈时,林薇独自走向餐台取一杯果汁的间隙,一个带着明显恶意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在她身侧响起,足以让周围一小圈人都听得清楚。

“啧,瞧见没?就是那位新晋的顾太太。”说话的是个穿着骚包紫色亮片西装的男人,油头粉面,正是顾家二房那边沾点亲带点故、靠着顾家名头在外招摇的赵公子。他身边围着几个同样带着纨绔气的男女。

“林家?哪个林家?没听说过啊。”一个穿着露背红裙的女人故作惊讶地掩着嘴,声音娇嗲。

“嗨!就是那个快破产的小建材商呗!”赵公子嗤笑一声,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眼神轻佻地扫视着林薇玲珑的背影,“听说为了填那个大窟窿,可是费尽心机才搭上咱们顾总这条大船呢!这不,刚结婚,林家欠银行那几个亿的烂账,顾氏立马就填上了!啧啧,这买卖,划算啊!”

“原来是‘卖身救父’啊?”红裙女人夸张地拖长了音调,笑声刺耳,“怪不得,我就说顾总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原来是为了‘做慈善’?顾太太这‘牺牲’可真不小,换来一家子鸡犬升天呢!”

“何止鸡犬升天!”另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推了推眼镜,故作精明地分析,“顾太太现在可是顾氏的活招牌,以后林家那点小生意,还不得靠着顾太太的名头水涨船高?这算盘打得精着呢!典型的拜金捞女套路嘛!”

“拜金捞女”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林薇的耳膜。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道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同情、或看戏,齐刷刷地聚焦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她端着果汁杯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刺骨,顺着她的指尖滑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冻结。屈辱和愤怒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芒刺。

就在她僵在原地,思考着该如何转身、如何应对这赤裸裸的羞辱才能不失体面、又不给顾承泽惹麻烦时——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扣在了她纤细的腰侧。

熟悉的清冽雪松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林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顾承泽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翻滚着一种林薇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寒芒,锐利如出鞘的利刃,直直射向那几个嚼舌根的人。

被他目光扫到,赵公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红裙女人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那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焦点,瞬间从林薇转移到了顾承泽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悠扬的弦乐还在不识趣地流淌。

顾承泽环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最后,他的视线落回林薇脸上,扣在她腰侧的手掌微微收紧,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姿态强势而占有欲十足。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她的耳畔。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近乎温柔的磁性,清晰地响起,不大不小,却足以让近处的人都听得真切:

“顾太太,”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颈线条,落在她精致妆容下依旧难掩清丽动人的侧脸上,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今晚很美。”

林薇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彻底失控。

像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骤然炸开无数细密的、滚烫的气泡,疯狂地冲击着胸腔。血液奔涌着冲上脸颊,连耳根都烧了起来。腰侧被他手掌覆盖的地方,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陌生而强烈的战栗。

他……他在做什么?这超出了契约的范畴!

然而,顾承泽的动作并未停止。他抬起头,目光如冰锥般钉在脸色煞白的赵公子等人身上,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寒意,足以将人冻结。

但这还不够。

顾承泽松开了环在林薇腰间的手,却顺势牵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他拉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宴会厅中央一个稍微空旷的位置。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们,屏息凝神。

顾承泽的助理周岩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身侧,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深蓝色丝绒文件夹。

顾承泽停下脚步,面向众人。他一手依旧牵着林薇,另一只手,在无数道震惊、疑惑、探究的目光中,缓缓地、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姿态,从周岩捧着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装订好的、厚厚的文件。

他将那份文件举高了些,确保灯光能照亮封面上那醒目的一行字——《南城西区城市更新及生态新城综合开发项目合作意向书》。落款处,“顾氏集团”的烫金徽标熠熠生辉。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顾承泽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刚才出言不逊的赵公子几人身上,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厅堂,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诸位刚才似乎对我太太和她的家族,有些误解。”

他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让赵公子几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好借此机会澄清一下。”顾承泽的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顾氏集团,即将正式启动南城西区这个百亿级的战略项目。”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那份厚重的意向书此刻如同权力的权杖。

“而我的太太,林薇女士,”他侧首,看向身边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眼睛的林薇,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她的名字,将作为第一股东代表,与顾氏共同持有该项目核心地块的开发权,并签署所有相关法律文件。”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百亿级项目!第一股东代表!共同持有核心地块开发权!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那些刚才还带着鄙夷、看戏的目光,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震惊、狂热的羡慕和深深的忌惮所取代!看向林薇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审视一个“拜金捞女”,变成了仰望一个手握实权的、真正的顾氏核心利益关联人!

赵公子和他那几个同伴,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恨不得当场消失。

林薇彻底懵了。她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顾承泽低沉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回响,还有他掌心传来的、异常灼热的温度。第一股东代表?他疯了吗?这根本不在契约里!她只是一个为了家族签下契约的演员!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顾承泽更紧地握住。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那里面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再是冰冷,而是一种近乎滚烫的、宣告主权般的占有欲。

“顾太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容她一人听见,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强势,“站好。这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林薇混乱的思绪里只剩下这三个字。腰侧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掌滚烫的烙印,心跳声在耳膜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盖过这满场的喧嚣。那份百亿项目的意向书被他举着,像一面巨大的盾牌,瞬间将她从“拜金捞女”的泥沼中拔起,推到了令所有人仰望的高台。

可这荣耀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像一场不由分说的风暴,让她无所适从。

接下来的时间,林薇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顾承泽牢牢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穿梭在人群里。那些曾经或轻视或探究的目光,此刻只剩下谄媚、恭维和小心翼翼。无数张堆满笑容的脸凑上来,名片如同雪片般递到她眼前。

“顾太太真是年轻有为,气质不凡!”

“林小姐……哦不,顾太太,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顾总和顾太太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林薇脸上维持着完美的微笑,机械地点头、应酬,心却像飘在云端,落不到实处。她能感觉到顾承泽偶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沉而复杂,带着一种她完全无法解读的审视。

直到晚宴接近尾声,顾承泽才带着她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名利场。加长轿车平稳地驶入夜色,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无声滑过。

林薇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身体依旧有些僵硬。刚才那场风暴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消散,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顾承泽掌心的灼热和他那份强势宣告带来的震撼。

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承泽闭着眼,似乎有些疲惫,靠在椅背上。冷峻的侧脸在窗外明灭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愈发清晰。

为什么?林薇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一步?仅仅是为了反击那些流言蜚语,维护顾氏的颜面?还是……契约之外,有别的她不敢深想的原因?

车厢内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她犹豫着,几次想开口问个明白,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那份百亿项目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是一个契约妻子,一个一年后就要离开的过客,如何能、如何敢承担起“第一股东代表”这样的身份?

就在这时,顾承泽放在一旁的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顾承泽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接起。

“说。”他的声音低沉冷冽。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顾承泽的脸色在窗外掠过的灯光下,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握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薇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顾承泽沉默地听着,片刻后,只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怎么了?”林薇忍不住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顾承泽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暗,里面翻涌着林薇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凝重,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权衡。

最终,他只是用一种极其生硬的语气,避开了她的问题:“家里有点事。先送你回去。” 他对着前座的司机沉声吩咐,“去顾宅。”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家里?是指顾家老宅?还是……她的“家”?他那生硬的语气和避而不答的态度,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心中因他方才维护而升起的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温度。她默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不再说话。

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那份晚宴上带来的滚烫心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一点点冷却、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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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顾宅主楼前。

林薇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她没等顾承泽,径直走向灯火通明的大厅。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周叔迎上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恭敬:“太太,您回来了。”

“嗯。”林薇应了一声,声音有些疲惫。她脱下外套递给佣人,目光扫过客厅,没看到顾承泽的身影。他大概直接去了书房处理他所谓的“家里事”。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涌上心头。晚宴上那场惊心动魄的维护,此刻回想起来,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为顾氏,为他自己的颜面。而她,不过是道具。那份百亿项目的“第一股东”,更像是一个烫手的枷锁,一个巨大的讽刺。

她需要透口气。

“周叔,我去趟小书房。”林薇轻声说。小书房在主卧旁边,是她偶尔看书的地方,安静,没人打扰。

“好的太太。”周叔躬身。

林薇走进小书房,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营造出一方静谧的空间。她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坐下,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晚宴上那些恶毒的言语、顾承泽灼热的手掌、那份沉重的意向书、还有他刚才在车里冰冷回避的态度……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腾撕扯,让她头痛欲裂。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几乎要在沙发里睡过去时,放在旁边小几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书房的宁静。

林薇猛地惊醒,心脏被这突兀的铃声惊得狂跳不止。她抓起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她瞬间血液倒流——是母亲!

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这么晚,母亲绝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

她颤抖着手按下接听键,母亲那带着哭腔、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像一把钝刀狠狠割着她的神经:

“薇薇!薇薇你在哪?!快!快回来!你爸……你爸他……又不行了!在手术室……医生下了病危……说这次……这次……呜呜呜……要你马上签字……股份……股份转让书……不然……不然他们不敢……”

轰——!

林薇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眼前瞬间发黑,手机几乎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父亲!病危!股份转让书!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冰冷的巨锤,狠狠砸碎了她所有的镇定!

林家!林家要彻底易主了!这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最后一丝保住根基的可能!必须由她这个法定继承人签字!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弹了起来,像一支离弦的箭冲向门口。高跟鞋绊了一下,她踉跄着甩掉鞋子,赤着脚就往外跑。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必须赶上!必须签下那份字!那是爸爸唯一的希望!

她冲出小书房,像一阵失控的风掠过走廊。主卧的门紧闭着,顾承泽大概还在里面处理他的“急事”。她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冲向楼梯。

“太太?您……”楼下似乎传来周叔惊讶的声音。

林薇充耳不闻。她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冲向玄关。夜风从敞开的门外灌进来,冰冷刺骨,她却浑然不觉。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冰冷的门把手时——

主卧的房门猛地被拉开!

顾承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似乎刚结束通话,脸色依旧冷峻,眉头紧锁。看到林薇失魂落魄、赤着脚冲向大门的模样,他深邃的眼眸骤然一缩!

“林薇!”他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急切?

林薇的动作顿了一瞬,仅仅是零点一秒。她回过头,看向楼梯上方的顾承泽。灯光下,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平静温婉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破碎的绝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还有一丝……冰冷的、洞穿一切的恨意?

她看清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也许是担忧?但那又如何?林家完了!爸爸命悬一线!而他,她的“丈夫”,顾氏的总裁,此刻关心的,恐怕只是那份即将到嘴的、价值不菲的林家股份吧?

一股尖锐的讽刺和恨意猛地冲上心头!晚宴上他掷地有声的维护,此刻回想起来,简直像一场天大的笑话!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冰冷和决绝:

“顾承泽……你赢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猛地拉开沉重的雕花大门,冰冷的夜风呼啸着灌入,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她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像一只扑向烈火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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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寒意刺骨。

林薇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冲出顾宅那扇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沉重雕花大门。冰冷的石板路面硌着她娇嫩的脚底,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头那股被撕裂的绝望。

“顾承泽……你赢了。”

她最后那句冰冷嘶哑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承泽的耳膜,也扎进他从未轻易动摇的心湖深处。他站在楼梯上,看着她决绝冲入夜色的单薄背影,那瞬间破碎的眼神和惨白的脸,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眼底。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林薇!”

一声低吼,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怒和急切,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开。顾承泽猛地冲下楼梯,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完全不顾形象。

“先生!”周叔惊愕地看着他。

顾承泽置若罔闻,几步冲到玄关,一把抓起林薇慌乱中遗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最近通话——“妈妈”。他迅速回拨过去,几乎是立刻被接起。

“薇薇!你到哪了?!快啊!医生……”林母带着哭腔的嘶喊从听筒里传来。

“我是顾承泽。”顾承泽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哪家医院?手术室在几楼?立刻把股份转让书的电子版发到我邮箱!现在!马上!”

电话那头的林母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属于上位者的命令口吻震住了,哭声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地报出了医院名字和楼层。

“周叔!备车!去仁和医院!最快的速度!”顾承泽对着赶过来的周叔厉声下令,同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操作,将信息发送出去。

他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冷冽如刀:“李秘书,立刻联系仁和医院院长,启用顶级的专家团队,不计代价保住林国栋先生的生命!另外,以顾氏集团的名义,向林氏集团紧急注资三千万,立刻执行!手续后补!还有,找公司法务,立刻起草一份声明,顾氏集团对林氏建材无任何收购或控股意图!立刻发布!”

一连串的命令,精准、高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他冲出大门,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顾承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门前车道。没有林薇的身影!她甚至没等顾家的车!

该死!她赤着脚能跑去哪里?!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车灯由远及近,伴随着刺耳的引擎轰鸣声!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像失控的野兽,歪歪扭扭地朝着顾宅大门的方向冲来,速度极快,显然司机状态不对!

顾承泽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跑车前方几米远的路灯阴影下,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沿着路边奔跑!正是林薇!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疾驰而来的危险!

“林薇!小心!!!”顾承泽的嘶吼声瞬间撕裂了夜空!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爆发出极限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个身影猛扑过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女人惊恐的尖叫(似乎是跑车副驾上传来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顾承泽用尽全力将林薇狠狠扑倒在冰冷的、长着杂草的路边绿化带上!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翻滚出去!他用整个身体死死地将她护在怀里,后背重重地撞在粗糙的路沿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辆跑车几乎是擦着顾承泽的鞋尖,带着一阵狂风和刺鼻的橡胶焦糊味,险之又险地冲了过去,歪歪扭扭地停在十几米开外,车门打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下来查看。

顾承泽顾不上去看那肇事者。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发黑,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但他第一反应是低头查看怀里的人。

“林薇!林薇!”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手臂紧紧环着她,用力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林薇被他压在身下,惊魂未定,剧烈的喘息着。刚才那生死一瞬的恐惧还残留在眼底,让她浑身都在发抖。她怔怔地看着上方顾承泽近在咫尺的脸。

昏黄的路灯勾勒着他冷峻的轮廓,此刻却染上了一层惊惶未定的苍白。他的额发有些凌乱,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翻涌着浓烈的、毫不掩饰的后怕、担忧,还有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狂澜!他紧紧盯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那目光滚烫得几乎要将她灼伤。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恨意、绝望,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惊悸和此刻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浓烈到骇人的情绪冲击下,碎成了齑粉。她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同样剧烈的心跳,和他环抱自己时那几乎要将她勒断的力道。

顾承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寸寸逡巡,确认她除了惊吓和脚上可能被碎石划破的细小伤口外并无大碍。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猛地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怒意!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辆跑车和那个骂骂咧咧的醉汉,眼神瞬间变得暴戾骇人,如同被激怒的猛兽!那股属于上位者的、令人胆寒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倾泻而出!

“周叔!”他厉喝一声,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处理掉!”

早已赶到的周叔和几个保镖立刻上前,无声而迅捷地将那个还在叫嚣的醉汉控制住,连同那辆跑车一起迅速带离现场,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机解除,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区域,只剩下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交缠在一起、尚未平复的剧烈喘息。

顾承泽依旧紧紧抱着林薇,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低下头,灼热的目光再次锁住她惊魂未定、苍白脆弱的小脸。刚才那一瞬间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生疼。而她在门口那句冰冷的“你赢了”,更是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理智。

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为什么跑?!”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就为了那份破股份?!你以为我顾承泽图你林家那点东西?!”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林薇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巨大的委屈和刚才积累的恐惧、绝望瞬间涌了上来,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她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

看着她无声落泪的模样,顾承泽心头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一种尖锐的刺痛和慌乱。他从未见过她哭,即使在新婚夜签下那份冰冷的契约时,她也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他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略显粗暴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躁和生涩。

“别哭!”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命令式的强硬,却掩不住那份无措,“林薇,你给我听着!”

他捧住她的脸,强迫她泪眼朦胧的双眼对上自己深邃得如同漩涡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砸下:

“那份契约——从我在晚宴上拉住你的那一刻起,它就碎了!碎得干干净净!”

林薇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泪眼。

顾承泽的拇指用力地摩挲过她湿润的脸颊,指下的肌肤细腻而冰凉。他盯着她,眼神深处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占有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现在困住你的,不是那张纸!”

他猛地抓起她冰凉的手,用力地、不容抗拒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那底下是如同战鼓擂动般疯狂而灼热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带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震碎她的掌心!

“是这里!”顾承泽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困兽的低吼,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宣告,“是我的心在跳!林薇,你听清楚了吗?!”

掌心下那滚烫而狂野的搏动,像带着电流,瞬间击穿了林薇所有的盔甲和壁垒。她怔怔地看着他,忘了哭泣,忘了反应。路灯昏黄的光晕里,男人冷峻的眉眼间,那份从未有过的、近乎狼狈的急切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惊心动魄。

夜风穿过寂静的庭院,卷起几片落叶。

顾承泽看着怀中女人那双盛满了震惊、茫然和一点点脆弱星火的眸子,所有压抑的、汹涌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彻底厘清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堤坝。

他不再给她任何思考或退缩的机会。

俯身,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吻了下去。

冰冷的夜,瞬间被点燃。

更新时间:2025-07-06 18:25:00